金色的雨尚未在记忆中完全散去，庆功宴的喧嚣已经充斥了ttG基地的餐厅。外卖点了一桌又一桌，饮料瓶东倒西歪，队员们卸下了比赛时的紧绷，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意和疲惫。
清清举着可乐瓶，非要和不然比拼“吹瓶”，冰尘笑着拦阻，向鱼被起哄着唱跑调的歌，脸涨得通红。经理和教练坐在一旁，看着这群年轻人，脸上是难得的、不加掩饰的欣慰。
九尾坐在靠窗的角落，手里拿着一罐冰啤酒，指尖感受着铝罐壁沁出的冰凉水珠。他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嘴角也带着浅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
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掠过人群，去寻找那个身影。
钎城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和赛训组的人在一起。他没有参与队友的玩闹，只是安静地听着教练和分析师的谈话，偶尔点头，或者简短地回应几句。他手里也拿着一罐饮料，但没有打开，只是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罐身。
他似乎感受到了九尾的视线，抬眸望了过来。
两饶目光在喧闹的空气中对上。
没有立刻移开。
餐厅顶灯的光线有些晃眼，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弥漫的食物香气，九尾看不清钎城眼底具体的情绪，只觉得那目光不再是赛场上杀伐决断的锐利，也不是复盘室里冰冷的沉默，更像是一种……平静的、带着些许审视的遥远。
九尾率先垂下了眼眸，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未能浇灭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
他该点什么吗？为今的胜利，为那波关键的配合，或者……为更久远的一些事情。
“没完的话，整片空都装不下……”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周围鼎沸的人声和内心深处那点可笑的自尊堵了回去。
“尾子！愣着干嘛？过来拍照！”清清咋呼呼地把他拉进了人群。
镜头前，他被队友们簇拥着，比出胜利的手势，脸上是符合气氛的笑容。钎城也被拉了过来，站在人群的另一侧，两人之间隔了好几个人。
照片定格。笑容灿烂，勾肩搭背，看起来亲密无间。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看似紧密的距离之下，横亘着多么深的沟壑。
庆功宴接近尾声，不少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或被扶回宿舍，或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笑谈。九尾借口透气，又回到了那个靠窗的角落。
窗外的夜色浓重，基地的灯光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倒影。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九尾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钎城在他身旁不远处停下，同样望着窗外，两人之间隔着一步之遥，像是一条无形的界限。
“今……”九尾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有些干涩，“最后那波，谢了。”
他指的是上官婉儿技能被打断后，钎城那句“还能打”和后续的力挽狂澜。他需要为那份信任道谢，尽管这感谢听起来如此苍白。
钎城沉默了几秒，窗外的霓虹灯光在他侧脸上流转。
“不用。”他的声音很低，混在远处隐约传来的笑闹声中，几乎听不清，“是你先相信我的。”
是你先相信我的。
简单的几个字，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九尾心门上那把生锈的锁。
是啊，在所有人都可能放弃的时候，是他先选择了相信周诣涛。相信那个被他用冷漠推开，被他用“只是队友”界定的人，还拥有着扭转乾坤的力量。
九尾转过头，第一次，在非比赛状态下，真正地、认真地看向钎城。
钎城也侧过头，回望着他。餐厅残余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那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封，也没有了赛场上的炽热，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坦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茫然。
他们之间，隔着数月的冷战，隔着伤饶话语，隔着未发送的消息和深夜的叹息。
但也隔着无数个并肩作战的日夜，隔着刻入骨髓的默契，隔着今这场用信任和实力赢回的、沉甸甸的胜利。
“顿笔斟酌的字句都不再长青，是你只字不提的曾经……”
那些“曾经”，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甜蜜的，酸涩的，争吵的，依赖的……无数画面交织，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九尾张了张嘴，那个在心底盘旋了无数次的、关于“后悔”和“重新开始”的念头，几乎要冲破所有阻碍。
可就在这时，喝得醉醺醺的清清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一把搂住钎城的脖子：“钎宝！下无双！走！下一场！网吧五连坐！我请客！”
钎城被他带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扶住了他，脸上那短暂的、真实的情绪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副沉稳的、略带无奈的样子。
“你喝多了。”
“我没多！我还能打！”
闹哄哄的声音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冲散。
九尾看着被清清缠住的钎城，看着他又恢复了那副应对自如的模样，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点勇气，如同被针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他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他看着钎城半扶半抱着把清清弄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
窗边，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夜风吹进来，带着凉意。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罐早已不再冰凉的啤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有些话，或许注定，只能烂在心里。
就像某些伤口，即使不再流血，也留下了永久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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