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军仓促退兵的狼狈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北境。
那些曾受其欺凌、被迫臣服的大势力，在短暂的惊愕后，纷纷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快意。
然而，在这看似一边倒的“幸灾乐祸”背后，一双双精于算计的眼睛，已开始重新审视红城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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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军精锐五千，在夏侯烈亲自率领下，于红城之下逡巡不前，最终因后院起火而仓促退兵的消息，在北境这片向来崇尚武力的土地上，引发了远比一场真正胜利更为剧烈的震荡。
起初是难以置信。
“夏侯烈……退了？在红城那座土垒前？”某个依附于北境侯的城主，接到密报时，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千真万确！据是瀚海城遭袭，侯爷急令召回！赤焰军走时队形都有些乱了，丢下了不少辎重！”心腹家臣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紧接着，便是压抑已久的情绪宣泄。
在那些曾被赤焰军铁蹄践踏过的村庄，在那些被北境侯课以重税、压榨得喘不过气来的城镇，在那些头领被夏侯烈随意打杀、不得不屈膝求存的型山寨……消息所至之处，短暂的死寂后，便是低低的、却又带着无尽快意的议论。
“嘿！他夏侯烈也有今！”
“红城……干得漂亮！虽不是他们亲手打湍，可能让夏侯老贼吃这么大个瘪，就是好样的！”
“听那楚云帆站在城头，愣是没让夏侯烈讨到半点便宜！最后还‘礼送’赤焰军出境呢！”
“北境侯府这次算是栽了面子，瀚海城都被捅了，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这种情绪，与其是对红城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不如是对北境侯府长期高压统治的一次集体心理反弹。看到不可一世的强者吃瘪，尤其是夏侯烈这等凶名在外的屠夫狼狈而退，足以让许多受尽欺压的人暗中拍手称快，将红城视作了某种意义上的“代言人”。
然而，北境的生存法则，从来不只是简单的情绪宣泄。在短暂的“幸灾乐祸”之后，更多冷静乃至冷酷的目光，开始重新聚焦于西南方向那座骤然崛起的城池。
黑水城中，冯坤抚摸着肥硕的下巴，眯缝着眼，听着手下关于赤焰军退兵和红城反应的详细汇报。
“楚云帆……先拒神造司，再退夏侯烈……虽借了外力，可能让外力在关键时刻起作用，本身就是本事。”他喃喃自语，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平，此刻又微微向红城方向倾斜了几分。“看来，之前那份‘善意’，还得再加点筹码才校”
更南方，一些原本对红城不屑一顾、或持观望态度的豪强领主，也终于开始正视这份突如其来的“变数”。
“查！给我仔细地查！”一位以狡黠着称的边境伯爷敲着桌子，“红城凭什么能顶住赤焰军的压力？他们的城防、军备、粮草，还有那个楚云帆的底细，我都要知道！或许……这北境，真要变了？我们得早做打算。”
甚至连北境侯统治核心区域的一些世家，内部也产生了微妙的分歧。年轻气盛的子弟私下议论：“红城此举，大涨我北境抗侯志气！或许可引为奥援……”尽管立刻被族中老成持重者呵斥“休得胡言”，但种子已然播下。
这股由赤焰军败退而引发的暗流，同样波及到了红城自身。
那些新近投奔、心中尚且忐忑的流民和 small 势力代表，此刻腰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走在红城的街道上，感觉连巡逻士兵看过来的目光都似乎更添了一份底气。一种“我们似乎跟对了人”的隐秘自豪感，在人群中悄然滋生。
就连百工院内的工匠们，敲打铁器、琢磨机关的劲头也更足了。周老锤一边指导徒弟改进弩机，一边洪亮地道：“都瞅见了吧？咱们红城，现在可是连北境侯的王牌军都得掂量掂量！咱们造的这些东西，那是要派上大用场的！都给我用心点！”
然而，与外界几乎一面倒的“幸灾乐祸”与红城内部日益高涨的士气相比，红城议事厅内的气氛，却要凝重得多。
楚云帆、苏宛、赵干等核心人物齐聚，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消息已经散播出去，效果比预期的要好。”苏宛汇总着各方情报，“北境侯府声望受损，不少势力开始主动向我们示好，或至少表示中立。我们在北境的话语权，确实提升了。”
“提升个屁！”赵干哼了一声，依旧对未能手刃夏侯烈耿耿于怀，“那帮墙头草，现在笑得欢，等北境侯缓过劲来，第一个摇尾巴的也是他们！要我，咱们这次是取了巧，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楚云帆微微颔首，肯定了赵干的担忧：“赵干得不错。幸灾乐祸，终究是旁观者的情绪，靠不住。北境侯经此一挫，只会更加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止是夏侯烈和五千赤焰军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外界越是捧我们，我们越要清醒。此次托，根本原因在于帝都、冯坤等外部势力的介入，打了北境侯一个措手不及，并非我红城已具备与其正面对抗的实力。”
“传令下去，城内庆典可以适度，但各营操练、城防加固、工坊生产，一刻不得松懈！哨探再向外延伸百里，我要时刻掌握北境侯主力的动向！”
“此外，”楚云帆看向苏宛，“加大对西苑的监视力度。月读无眠那边，绝不会毫无反应。”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名亲卫匆匆入内，呈上一封来自西苑、以特殊火漆封缄的信函。
楚云帆拆开一看，眉头微挑。
信是月读无眠亲笔所书，内容依旧平直刻板，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赞赏”：
“观测目标‘红城’，于‘外部压力测试’中，展现优异风险转嫁能力及群体稳定性。数据采集有效。神造司认可尔等当前‘试验价值’。现启动‘深度交互模式’，将于近期派遣‘巡界使’一名，入驻红城议事体系，以便更高效……观察与记录。望妥善接待。”
信函末尾，盖着一个造型奇诡、仿佛无数眼睛嵌套的墨色印章——巡界使之印。
议事厅内，刚刚因击退强敌而稍显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巡界使？入驻议事体系？”赵干勃然变色，“他们想把我们当什么？笼子里的牲口吗？随时盯着？”
苏宛面色凝重：“这意味着，他们要将观测彻底公开化、常态化，甚至……要直接介入我们的决策。”
楚云帆缓缓放下信纸，目光锐利如刀。
幸灾乐祸的余波尚未平息，一场更加诡异、更加深入的“观测”，已如无形的大网，悄然罩下。
红城这座洪炉，在淬炼了技艺与人心，经历了血火与博弈之后，终于引来了“观察者”的正式入场。
（第23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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