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赢归零者’…”雷烈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巨拳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刚刚从系统抹杀协议中喘过气，更大的威胁已然逼近，而且是以一种最糟糕的组合方式。
苏晓迅速检查了一下陆见的状态，确认他只是消耗过度，并无生命危险后，秀眉紧蹙：“他们怎么会几乎同时到达这里？第三闸门距离核心控制室已经很近了。”
艾娅的身影在幽蓝结晶黯淡的光芒边缘若隐若现，她检查着刚刚信息传来的路径，声音冰冷：“信息渠道是安全的，但发送时间有大约三分钟的延迟。‘观测者’处境可能不妙。” 延迟，在神骸要塞这种地方，往往意味着发送者经历了战斗或被迫转移。
陆见靠在一块冰冷的黑色晶体旁，闭目快速调息，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双重视角带来的信息流如同奔腾的江河，被他强行梳理、分析。
“不是巧合。”陆见睁开眼，眸中虽然带着疲惫，但锐利不减，“我们触发了核心协议碎片的防御机制，刚才的能量爆发和权限冲突，恐怕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显眼。‘皇帝’追求秩序，他对神骸要塞的控制欲远超我们，必然有探测这种核心权限波动的手段。而‘归零者’…”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们信奉虚拟真实，追求湮灭现实。神骸要塞作为‘主宰’的显化，对他们而言，恐怕是至高无上的‘圣所’。我们引发的波动，对他们来，不啻于神谕。”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雷烈啐了一口，“这帮混蛋想捡便宜？”
“恐怕没那么简单。”陆见摇头，他支撑着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暂时陷入“休眠”的幽蓝结晶，“‘皇帝’要的是控制，‘归零者’要的是献祭或引导。而我们…”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我们只是想弄清楚真相，并在两个世界碰撞的夹缝中，找到一条生路。我们的目标从根源上就不同。”
他调出玩家地图，虽然大部分区域依旧被战争迷雾笼罩，但“观测者”提供的坐标S-77以及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可以勾勒出部分路径。
“核心控制室在我们当前位置的东北方向，直线距离不远，但中间隔着的，是要塞最复杂的能量传输管网区和几个标记为‘高危’的未探测区域。”陆见的手指在虚拟地图上划过，“‘皇帝’从第三闸门过来，走的是相对规整的中央主通道，虽然守卫森严，但路径明确。他比我们快，是正常的。”
“那我们怎么办？绕路赶在他们前面？”雷烈问道。
“来不及了。”苏晓轻声否定，她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弱的灵光，感应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轨迹，“而且，我感觉…这座要塞本身，并不希望任何人轻易抵达核心。‘皇帝’走的虽然是‘正道’，但遭遇的阻力恐怕只会更大。”
陆见点头赞同苏晓的判断：“没错。神骸要塞不是普通的副本，它是一个活着的、拥有意志的陷阱。‘皇帝’强行突破，只会不断激活更强的防御机制。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一个危险的、走在钢丝上的机会。
“艾娅。”陆见看向刺客，“你需要先行一步，不是去核心控制室，而是沿着‘皇帝’部队的侧翼和后方进行侦查。摸清他们的具体人数、构成、以及…是否真的发现了‘归零者’的踪迹。最重要的是，确定‘观测者’是否安全。”
“明白。”艾娅言简意赅，身影向后一退，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消失在晶体通道的阴影中，无声无息。
“我们呢？”雷烈看向陆见。
“我们走一条‘近路’。”陆见的目光投向幽蓝结晶后方，那里有一条不起眼的、被某种力场扭曲光线的狭窄缝隙。他的原生感知告诉他，那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主流能量管网的、更加古老而隐晦的波动，像是系统维护时使用的冗余路径，或者…是某种“后门”。
“这条路径能量反应很微弱，但结构不稳定，风险未知。”陆见坦言，“但可能是我们唯一能抢到时间，并且避开正面冲突的方法。”
“走吧。”苏晓没有丝毫犹豫，她走到陆见身边，轻轻扶住他还有些虚浮的手臂，一股温和的灵能缓缓渡入，帮助他稳定状态，“待在这里，只会等来更多的‘清理协议’。”
雷烈扛起巨剑，咧嘴一笑：“管他什么龙潭虎穴，闯了再！”
三人不再犹豫，由陆见引领，心翼翼地踏入那条光线扭曲的狭窄缝隙。
一进入其中，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化。不再是规整的晶体或金属结构，而是仿佛进入了某种生物的巨大血管内部，墙壁是半透明的、搏动着的肉膜，上面流淌着暗淡的、如同衰败血液般的能量流。脚下是柔软的、带有粘性的组织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雷烈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走进了某个巨大怪物的体内。
“像是…被‘活性化污染’更深层侵蚀的区域，或者…是这座要塞更原始的形态？”苏晓推测道，她的灵觉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萦绕，干扰着她的感知。
陆见的神情却愈发凝重。他的双重视角在这里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玩家界面显示此处为【结构冗余层：状态-高度腐化】，而原生视角则“看”到，那些流淌的暗淡能量流中，混杂着无数细微的、不断生灭的数据碎片，它们像是挣扎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哀嚎。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感觉到“领域：零”在这里的维持消耗，比在外面要高出数倍！仿佛这片空间本身，就在本能地排斥和消磨他的“无”之领域。
“都心，这里的环境…有很强的‘同化’特性。”陆见低声警告，“尽量不要长时间接触墙壁和地面。”
他们谨慎地在这片诡异的血肉通道中穿行，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通道蜿蜒曲折，岔路极多，陆见只能依靠那丝微弱的、古老的能量波动作为指引。
行进了约莫半时，走在最前面的陆见突然抬起手，示意停下。
前方通道变得开阔，形成了一个类似腔室的结构。而在腔室的中央，赫然陈列着几具“尸体”。
那不是怪物的尸体，而是穿着制式铠甲的人形单位。他们的装备风格与“皇帝”公会的成员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加古老和统一，铠甲上刻印的徽记并非“皇帝”的龙旗，而是一个抽象的、如同齿轮与神经束结合的符号。
“是‘皇帝’的残部？”雷烈压低声音。
“不像。”陆见仔细观察，“装备制式更古老，像是…要塞原本的守卫？或者，是‘主宰’早期的造物？”
这些“尸体”的状态极为诡异。他们并非被外力杀死，而是仿佛…被“抽干”了。铠甲完好无损，但内部的血肉似乎已经完全能量化并被吸收，只留下一层干瘪的、紧贴骨骼的皮膜。他们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极致的痛苦与茫然之中，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隐约有细微的数据流光逸散。
苏晓蹲下身，指尖隔空拂过一具尸体，脸色微白：“他们的灵魂…被彻底分解了，连残渣都没剩下。不是毁灭，是…格式化。”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滋…检测到…已归档单位…信息残留读取…】
那冰冷的合成音，竟然再次突兀地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但这一次，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的杂音，仿佛信号不良。
【单位编号：Guardian-7…状态：永久离线…原因：协议冲突…能量反噬…】
【警告…检测到相似异常信号…关联分析…‘归零者’…概念模因污染…】
声音到这里，猛地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警报意味：
【重复警告！‘归零者’协议已被检测于结构冗余层！目标：逆向同化‘主宰’核心！优先级：最高威胁！】
【强制执协清理…无差别…抹杀…】
“嗡——！”
整个血肉腔室剧烈地蠕动起来！四周的肉壁上，猛地睁开无数只猩红的、没有瞳孔的眼睛！地面柔软的组织中，瞬间刺出无数带着倒钩和吸盘的惨白触手，如同疯长的水草，向三人缠绕而来！空气中那甜腻腐朽的气味骤然变得浓烈，带着强烈的精神侵蚀！
“被发现了！是‘归零者’引动的防御机制！”陆见瞬间明悟。那些被抽干的守卫，恐怕就是之前遭遇了“归零者”并被其特殊手段“污染”后，被系统判定为威胁而清理掉的！而现在，他们这三个闯入者，因为同样身处这片区域，被系统不分青红皂白地列入了“无差别抹杀”名单！
“雷烈！开路！”陆见大喝，领域：零再次展开，但范围仅能覆盖周身三米，将缠绕过来的触手和那股精神侵蚀隔绝在外。这里的空间对“零”的压制太强了！
“吼！”雷烈狂性大发，巨剑挥舞成赤红色的风暴，将前方蜂拥而来的触手斩断绞碎，粘稠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四处飞溅。
苏晓双手快速结印，清冷的吟唱响起：“灵缚·净邪光华！”一道纯净的、带着驱散效果的光环以她为中心扩散，所过之处，那些猩红的眼睛纷纷闭上，肉壁的蠕动也稍有减缓。
但攻击源源不绝，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肉壁甚至开始向内挤压，试图将他们彻底吞噬。
“不能恋战！跟我冲！”陆见强忍着巨大的消耗，指引着方向。他的原生感知在混乱中死死锁定着那丝古老波动的源头。
就在他们艰难地向前推进了数十米，即将冲出这个腔室时，陆见的脚步猛地一顿。
在腔室边缘的一个肉壁凹陷处，他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痕迹”。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尸体，而是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数据淤泥”。淤泥中，半埋着一块残破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个熟悉的、如同被利刃划开的眼球徽记——
归零者的标志！
而在那数据淤泥旁边，肉壁上，被人用某种尖锐物，仓促地刻下了一个扭曲的、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
那符号，陆见过。
是在现实世界，那个他偷偷建立的、用于研究《神谕》数据异常的秘密基地的紧急联络暗号！
这个暗号，只有他现实世界中极少数、绝对信任的“线下”伙伴才知道！
一股寒意瞬间从陆见的脊椎窜上头顶。
归零者…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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