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山涧内,时间仿佛凝滞。氤氲的地热温泉驱散了南疆特有的湿寒,也为沈默冰凉的躯体注入了一丝暖意。他盘膝坐在泉边光滑的巨石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息内敛,唯有体内正进行着翻覆地的变化。
石岩提供的几种南疆特有灵药已被他服下并用星辉炼化。药力化作温润却磅礴的暖流,汇同簇浓郁的地灵气,以及他自身苦苦支撑的星轨尘光,如同三股溪流,开始冲刷、修复那几乎支离破碎的经脉与脏腑。
剧痛依旧,但在这剧痛之中,沈默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集郑恶鬼洞中引爆泽灵珠与空间通道的疯狂之举,固然让他身受重创,却也让他对“秩序”与“混乱”、“存在”与“虚无”的边界有了更切肤的体会。尤其是在引导空间乱流的那一刻,他仿佛触摸到了世界底层规则的丝丝缕缕。
星轨尘光的法诀在心头无声流淌,暗银色的星辉不再仅仅满足于修复创伤,更开始以一种更玄奥的轨迹在体内运转、压缩、凝练。原本因重伤而显得有些涣散的力量,在破败的废墟上,开始重新构筑根基。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沈默心中明悟。这次濒死的重伤,反而成了他打破瓶颈的契机。他一直稳步提升的修为,在经历北玄州连番大战、穿越铁壁关、恶鬼洞死斗后,早已到了筑基期的临界点,只是欠缺一个蜕变的契机与足够的能量积累。此刻,外有灵药灵气,内有生死感悟,那层阻碍他许久的壁垒,终于开始松动。
赵铁柱和王栓守在山涧入口处,神情紧张中带着期待。他们能感觉到,先生周身的气息正在发生某种奇异的变化,时而微弱如萤火,时而又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引动周围的气流都产生了细微的涟漪。连不懂修行的他们,也明白这恐怕是关键时刻。
石岩长老则在一旁默默处理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用嚼碎的草药敷上。他的目光不时扫过沈默,眼中除了感激,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落月升,山涧内唯有泉水叮咚和偶尔的虫鸣。
突然——
沈默身躯微微一震,体内仿佛传来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如同蛋壳破碎般的轻响!
刹那间,他周身毛孔舒张,山涧内浓郁的地灵气如同受到了无形巨力的牵引,疯狂地向他汇聚而来,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微型的灵气漩涡!他体内那原本如溪流般的暗银色星辉,在这一刻骤然奔腾、膨胀,如同决堤的江河,冲破了所有的阻碍与桎梏!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凝实、深邃的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这气息不再仅仅是筑基期的灵动与锋锐,更带上了一种圆融、稳固、仿佛与周围地产生了一丝微妙联系的厚重感!他识海中的星轨脉轮光芒大放,旋转速度陡增,变得更加复杂玄奥,中心处,一点无比纯粹、凝聚着秩序与星辉本源之力的暗金色光点悄然凝聚、固化——那是金丹的雏形!
金丹期!
在经历生死磨难后,沈默终于踏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正式迈入了金丹大道的门槛!
灵气漩涡缓缓平息,沈默睁开双眼,眸中暗银色星辉内蕴,深邃如同夜空,之前因重伤而存在的虚弱与涣散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渊、掌控自身的力量福虽然初入金丹,境界尚需稳固,伤势也未能尽复,但生命层次的跃迁带来的变化是本质上的。他感觉自己的力量、神识、以及对周围能量的感知和调动能力,都提升了数倍不止!
“先生!您成功了?!”赵铁柱和王栓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又安心的强大气息,惊喜地冲了过来。
沈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绵远。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细密的、如同玉珠滚盘般的轻响,那是脱胎换骨后的生机勃发。
“侥幸突破。”沈默语气平静,但眼中也有一丝如释重负。实力的提升,意味着在危机四伏的南疆,有了更多的自保之力,也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石岩长老走上前,深深一揖:“恭喜阁下破境金丹!大道可期!” 他的语气带着由衷的敬佩。能在如此重伤下破境,此子的心性与潜力,远超他的想象。
“还要多谢长老的灵药和这处宝地。”沈默还礼,目光清澈地看向石岩,“如今我伤势已稳住,实力略有精进,是时候继续上路了。关于黑水部与祖源之地,还请长老再详细告知。”
石岩点点头,神色凝重:“黑水部寨主龙魈,野心勃勃,近年来不断吞并周边寨,实力扩张极快。如今看来,恐怕与影楼脱不了干系。他麾下的‘黑鳞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且手段狠辣。我们若要穿过黑水部势力范围,前往迷雾沼泽,龙魈必定会阻拦。”
“至于祖源之地……”他沉吟片刻,“那只是一个流传于古老歌谣中的传,据在迷雾沼泽的最深处,有一座沉没的古城,那里是苗裔先祖领悟自然之力、沟通地神灵的起源之地。但迷雾沼泽本身便是绝地,毒瘴弥漫,凶兽潜伏,更有然迷阵,极易迷失方向,千百年来,罕有人能深入并活着出来。巫真大人若真去了那里……”
后面的话他没,但意思不言而喻,前路九死一生。
沈默目光投向南方,那里是黑水河与更远处迷雾沼泽的方向,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巫真必须找到,影楼的阴谋必须阻止。”
他转向赵铁柱和王栓:“此行凶险远超之前,你二人……”
“先生不必多!”赵铁柱梗着脖子,“俺这条命是先生救的,先生去哪,俺就去哪!”
“栓子也是!”王栓用力点头,眼神炽热。
沈默看着这两位忠心耿耿的伙伴,心中微暖,不再多言。他深知前路艰险,但有些路,必须去走。
“石长老,你有何打算?”沈默问道。
石岩苦笑一声:“石牙寨已回不去,龙魈也不会放过我。若阁下不弃,老夫愿为向导,带诸位前往黑水河,并尽可能避开黑鳞卫的耳目。至于迷雾沼泽……老夫所知也仅限于传,不敢妄言带路,但可指一个大致方向。”
“如此,便有劳长老了。”沈默拱手。
休整一番后,四人离开了这处疗伤破境的山涧,再次踏上征途。突破至金丹期的沈默,气息更加内敛,行进间步履从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清晰。他隐隐感觉到,南疆这片古老的土地深处,似乎潜藏着某种与星辰、与秩序隐隐共鸣的古老力量,这让他对寻找祖源之地,更多了几分冥冥中的感应。
数日后,一条宽阔浑浊、水流湍急的大河横亘在众人面前。河水呈暗沉之色,仿佛蕴藏着无数泥沙与秘密,两岸是茂密的原始丛林,猿啼鸟鸣不绝于耳。
这便是分隔了鬼哭岭与外苗疆腹地的——黑水河。
河对岸,便是黑水部的势力范围。而想要前往更南方的迷雾沼泽,渡过此河,是必经之路。
“黑水河渡口皆有黑鳞卫把守,盘查严密。”石岩指着下游方向,“我知道上游有一处水势稍缓的隐秘浅滩,或许可以尝试泅渡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转向之时,下游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如同毒蛇嘶鸣般的竹哨声!
紧接着,十余名身着黑色劲装、手持淬毒弯刀与吹箭的黑鳞卫,如同鬼魅般从河边的密林中窜出,呈扇形包围了过来,为首者,正是之前那个脸上带疤的汉子!
他目光阴冷地扫过沈默四人,最后定格在石岩身上,狞笑道:“老家伙,果然找了帮手!还带了外乡人?看来是活腻了!寨主有令,格杀勿论!”
刀疤汉子一挥手,所有黑鳞卫瞬间举起吹箭,漆黑的箭尖对准了沈默等人,杀气凛然!
沈默踏前一步,将石岩护在身后,面对十余支淬毒吹箭,神色平静。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开始凝聚,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微微震颤。
初成的金丹,正好需要一场战斗来磨砺与稳固。
“过河。”他淡淡地对身后的赵铁柱三人道,语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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