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微涩气味。乌野排球部的训练强度在预选赛临近前达到了顶峰，每一次扣杀、每一次救球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体育馆内回荡着鞋底摩擦地板的锐响、排球撞击的闷响和队员们粗重的喘息，如同一台高速运转、濒临极限的精密机器。
晴站在场边，数据板上的图表飞速刷新，捕捉着每一次攻防转换的细微变化。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激烈的对抗中快速扫视，寻找着对手防守阵型中稍纵即逝的破绽。
“左翼！田中前辈！”她捕捉到一个稍纵即逝的空档，立刻高声提醒，同时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标记。
场上的田中龙之介心领神会，一个假动作晃开防守，猛地跃起！影山飞雄的托球如同心有灵犀般精准送达！
“喝啊！”田中的重扣带着雷霆之势，直轰对方场地左翼空档！
然而，就在排球即将落地得分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杀出！是对方球队的副攻手！他预判了田中的意图，一个极限的鱼跃救球，手臂奋力伸展！
排球险之又险地被他的指尖蹭到，改变了方向，带着诡异的旋转，朝着场边——晴所站立的位置，如同失控的炮弹般呼啸而来！
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
“晴！心！”日向翔阳的惊呼声撕心裂肺！
晴瞳孔骤缩！她甚至能感受到排球撕裂空气带来的劲风！身体的本能让她想要后退，但脚下却如同生了根，大脑在瞬间的空白后，只剩下一个念头——数据板！里面是无数心血凝成的分析和战术！
她下意识地将数据板紧紧护在胸前，身体微微蜷缩，试图用背部去承受这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从网前横冲而至！
是影山飞雄！
他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身体的本能快于一切！他放弃了防守位置，放弃了所有战术配合，眼中只有那个即将被排球击中的身影！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排球没有砸中晴，也没有砸中数据板。
它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影山飞雄的左侧肋骨下方！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猛地向后踉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体育馆冰冷的金属护栏上！
“哐当——！”
金属护栏发出刺耳的呻吟！
影山飞雄的身体顺着护栏滑落，单膝跪倒在地，左手死死地捂住被击中的部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他紧咬着牙关，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因为剧痛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整个体育馆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影山！”
“影山君！”
惊呼声此起彼伏。
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看着影山痛苦蜷缩的身影，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一股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瞬间席卷了她！
“影山！”她失声尖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数据板被她随手丢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她平他身边，双手颤抖着想要去扶他，却又不敢触碰他捂着伤处的手：“你怎么样？山哪里了？让我看看！”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恐慌，眼泪瞬间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影山飞雄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的呼吸因为疼痛而变得急促粗重，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伤处，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却依旧锐利，甚至带着一丝未消的怒火，死死地锁住晴满是泪水的脸。
“别……”他艰难地吸着气，声音因为剧痛而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执拗，“……别乱来！”
他猛地抓住晴想要触碰他伤处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数据板……”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更重要？”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在晴的脸上，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愤怒她不顾自身安危？是恐惧她真的受伤？还是……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恐慌？
晴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泪水更加汹涌地滚落。她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怒火和恐惧，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不是的……我……”她想解释，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队医！快叫队医！”泽村大地焦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很快，队医提着医疗箱匆匆赶来。队员们紧张地围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队医心地检查着影山的伤处，按压询问。影山紧咬着牙，脸色依旧苍白，冷汗涔涔，但硬是没再发出一声痛哼，只是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蹲在一旁、泪流满面、手足无措的晴。
“初步判断是肋部挫伤，可能有骨裂，需要去医院拍片确认。”队医面色凝重地宣布，“现在不能移动，等救护车。”
听到“骨裂”两个字，晴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比影山还要白上几分。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影山被心翼翼地安置在担架上，抬往医疗室暂时等待救护车。
医疗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气氛压抑。影山躺在简易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睛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湿毛巾，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队员们被乌养教练暂时遣散去休息，只留下晴在这里照看。
沉默在狭的空间里蔓延，只有两人略显紊乱的呼吸声。
良久。
影山飞雄忽然侧过头，目光落在晴低垂的、依旧带着泪痕的脸上。他的眼神复杂，有未消的余怒，有身体的剧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和……某种豁出去的冲动。
他张了张嘴，声音因为疼痛和压抑而异常沙哑低沉，却清晰地打破了沉寂：
“我……”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个在心底盘旋了无数遍、带着强烈独占欲和不安的问题，直白地、近乎蛮横地抛了出来：
“……比日向重要吗？”
问题如同惊雷，炸响在晴的耳边。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他在什么？
在这种时候？在他为她挡下重击、可能骨裂、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问的竟然是这个？
影山飞雄紧盯着她的眼睛，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他的眼神执拗、锐利，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需要立刻得到答案的迫牵肋骨处的剧痛仿佛都化作了燃料，燃烧着他心底那份早已无法压抑的、混杂着嫉妒、不安和强烈占有欲的情福
他需要知道。
在她心里，那个总是围绕在她身边、被她纵容保护的“幼驯染”，和他这个……总是惹她生气、让她担心、却又会不顾一切挡在她面前的“麻烦精”，究竟谁更重要？
晴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滚烫而混乱的情绪，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那近乎孩子气的执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疼痛、悸动……种种情绪交织翻涌。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划破了室内的寂静，也暂时打断了这场无声的、充满张力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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