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
“是朕……叫他来的……”
“传……”
“让他……进来……”
朱瞻基心头巨震，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皇爷爷竟然秘密召见了杨士奇！
这绝对不是事！
很快，帘子被掀开，一个身着官服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件深红色的官袍。
来人正是当朝内阁首辅，杨士奇。
他一进帐，看到床上气息奄奄的永乐大帝，眼圈红了。
杨士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额头磕在冰冷的地毯上。
“臣，杨士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永乐大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神复杂。
“瞻基……”他转向自己的孙子，“你……先出去。”
“皇爷爷！”朱瞻基不愿离开。
“出去！”
朱瞻基咬了咬牙，只能躬身退出了军帐。
一出帐篷，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一把拉住守在门口的樊忠问道：“樊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爷爷什么时候召见杨阁老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樊忠一脸肃穆，摇了摇头。
“太孙殿下，末将也不知情。这是陛下的密旨，直接传到京城的。”
“杨阁老接到旨意，换了三匹马，不眠不休，一路跑死了两匹才赶到这里。看他那样子，跟拼命一样，肯定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朱瞻机的心，咯噔一下。
密旨。
星夜兼程。
拼了命地赶路。
他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再想到刚刚皇爷爷临终托孤般的嘱托，以及那个关于姚广孝的折子……
有大事要发生了。
军帐之内。
杨士奇已经站起身，扶着永乐大帝，在他身后垫了两个靠枕，让他能勉强坐起来。
昔日那个雄主，如今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连坐起来都需要人搀扶。
“士奇啊……”
“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回陛下，从靖难之前算起，至今已二十四年。”杨士奇哽咽道。
“二十四年了啊……”永乐大帝喃喃自语，眼神飘向帐顶，“朕这一生，杀伐决断，信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他忽然转过头，死死盯住杨士奇。
“士奇，你跟朕句实话。”
永乐大帝的声音压得很低。
“老大他……朕的太子……”
“他是不是也……朝夕之间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虚空之中炸响！
朱元璋、马皇后、朱标，甚至连一直沉默的朱棣自己，全都懵了！
老大？
朱高炽？
那个胖儿子，身体一直不好他们是知道的，但怎么会到了“朝夕之间”的地步？
“时靖子！”
朱元璋猛地抓住了时靖的胳膊。
“你给俺清楚！老四的那个大胖儿子，到底怎么了？！”
“他爹都要没了，他也要没了？！”
时靖被他抓得生疼，苦着脸，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老爷子，您……您先放手，我慢慢。”
“永乐大帝猜的……没错。”
“太子朱高炽，也就是后来的明仁宗，确实……没撑多久。”
“没撑多久是多久？！”朱元璋急得跳脚。
时靖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又缓缓收了回去，最终，他吐出了一个数字。
“十个月。”
“他在位，只有十个月。”
十个月？
一个皇帝，在位仅仅十个月？
这简直比皇太孙朱允炆在位的时间长不了多少！
“怎么会这样？！”朱元璋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正当壮年，怎么会只当了十个月的皇帝？！”
“因为……他的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时靖的声音带着怜悯。
“老爷子，您想想。永乐大帝这一辈子，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五次亲征漠北，迁都北京，子守国门。”
“听着是威风八面，可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谁在管？”
“是太子朱高炽！”
“永乐大帝在外面冲锋陷阵，太子就在京城监国。十几年的时间里，安抚臣民，发展生产，筹备钱粮，处理数不清的政务……可以，永乐大帝在外面捅了篓子，都是太子在后面给他想办法补上。”
“这所谓的永乐盛世，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是太子朱高炽用命熬出来的！他的身体，早就被繁重工作给累垮了！”
时靖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重拳，砸在每一个饶心上。
尤其是徐妙云。
当听到自己儿子的死因时，这位大明皇后，永乐大帝的妻子，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猛地转身，一双凤目怒火熊熊，瞪着身旁的朱棣。
“朱棣！”
紧接着，她抬起脚，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在了朱棣的腿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
“我儿子的命啊！我儿子的命啊！”
徐妙云状若疯癫，对着朱棣又打又骂。
“那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啊！”
“你为了你的皇位，为了你的丰功伟绩，你就把他当牲口一样使唤！你就这么把他活活累死了啊！”
“朱棣，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朱棣被她踹得一个踉跄，却站得笔直，任由妻子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无尽的愧疚和痛苦。
是啊。
他赢了下，却累死了自己的儿子。
画面之中，永乐大帝并不知道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争吵。
他得到了杨士奇默认的答案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他靠在枕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老大……靠不住了……”
“老二、老三，心性凶狠，朕都压不住他们……瞻基还太嫩，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朕……不想朕的子孙后代，再学着朕的样子，为了那把椅子，杀得血流成河……”
“让下人……看我朱家的笑话！”
朱元璋听着这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画面里那个行将就木的儿子。
“哼，你这个逆子，现在知道怕了？”
“早干嘛去了！”
“当初你提兵靖难，杀进南京城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有今？”
嘴上骂得凶，可朱元璋的语气里，却透着一股萧索。
自己打下的江山，自己最疼的儿子朱标没了，最看重的孙子朱允炆也没了。
到头来，坐上皇位的，是这个自己最不待见的四儿子。
可这个四儿子，如今也要走到人生的尽头了。
他竟然也在担心自己的子孙会重蹈覆辙，自相残杀。
这算什么？
报应？还是朱家血脉里无法摆脱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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