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8年深秋的北平，寒风卷着枯叶，打在作坊的布帘上，沙沙作响。陈幽正蹲在地上，整理刚印好的《新曙光》，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老周急促的咳嗽声——这是危险的信号！
他心里一紧，刚要把刊物往床底下塞，见子仁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压低声音喊：“快！军警来了！带着人，抄作坊来了！”
“啥？！”陈幽手里的刊物“哗啦”掉在地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想起昨印完刊物时，社团成员马要留下来整理稿纸，“晚走一会儿没事”，现在军警突然来查，肯定是走漏了风声！
“别愣着！快把机器和刊物转移！”
子仁抓起墙角的麻袋，把印好的刊物往里面塞，“老周在胡同口盯着，最多能拖三分钟，动作快！”
陈幽回过神，赶紧蹲下来，和子仁一起往麻袋里塞刊物，手指被纸张划破了都没察觉。
印刷机太大，没法搬，子仁干脆把上面的排版木板拆下来，塞进另一个麻袋：“机器带不走，先把关键的东西拿走，别留下证据！”
两人扛着麻袋，刚要从后门走，就听见前门传来“哐当”的踹门声，还有军警的怒骂声：“里面的人，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开枪了！”
“快走！”
子仁拉着陈幽，从后门溜出去，后门连着一条窄窄的夹道，只能容一人通过。
两人弯着腰，在夹道里快速穿行，冷风灌进衣领，冻得人牙齿打颤，可他们不敢停，身后的怒骂声、砸东西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着他们往前跑。
跑出夹道，就是另一条胡同，苏木正牵着两辆黄包车在那儿等着，脸色也是惨白的：“子仁！默之！快上车！我接到消息就赶来了，马呢？马没跟你们一起出来？”
“马还在里面！”
陈幽心里一沉，声音都在发颤，“他昨留下来整理稿纸，肯定被抓了！”
“先别管马！先把东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子仁先把麻袋扔上黄包车，推着陈幽上车，“快走！军警肯定会搜这条胡同！”
黄包车“叮铃铃”地跑起来，陈幽坐在车上，回头看了一眼作坊的方向，心里像被揪着一样疼。
马是江苏人，比他还一岁，也是旁听生，平时话不多，却最勤快，每次印刊物都主动留下来帮忙，现在却因为自己没提醒他早点走，而被军警抓了……
“别担心，马机灵，应该不会乱话。”子仁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语气里也带着担忧。
两人把刊物和排版木板转移到社团另一个秘密据点——一个废弃的关帝庙，藏在神像后面的暗格里，确认安全了，才松了口气。
陈幽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被划破的手指，还有身上沾着的油墨，心里又怕又急：“子仁，军警怎么会突然来查？是不是有人告密？马会不会有事？”
“肯定是走漏了风声，”子仁皱着眉，脸色凝重，“最近《新曙光》抨击时政太厉害，北洋政府早就盯上咱们了，这次突袭，不定是有人供出了作坊的位置。至于马……”他顿了顿，没再下去，可眼里的担忧藏不住。
当下午，坏消息就传来了——社团成员老吴偷偷派人来报信，马被抓后，经不起军警的拷打，供出了几个分发点，包括北大校园的宿舍楼、桥的贩摊，还有郊区农村的几个联络点。
现在军警正带着人，在那些地方搜查，不少没来得及转移的刊物被搜走了，还有两个负责分发的贩被抓了。
“这个马！”苏木气得一拳砸在墙上，脸色通红，“咱们这么信任他，他居然叛变了！这下好了，分发点全暴露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发刊物？怎么联系那些新加入的成员？”
陈幽坐在一旁，心里又急又悔。他想起马平时老实巴交的样子，想起他每次印刊物时认真的模样，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会叛变。
更让他难受的是，那些被马供出来的分发点，有几个是他亲自去的，要是军警顺着线索查到他，查到子仁，查到整个社团，后果不堪设想！
“别骂了，现在不是骂饶时候。”
子仁脸色凝重，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当务之急，是通知所有成员，暂停分发活动，躲起来，别被军警抓到；然后销毁所有和分发点有关的记录，不能留下任何线索；还有，联系那些被供出来的贩家属，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他顿了顿，看向陈幽和苏木，眼神严肃：“这次的教训太深刻了！咱们太心急，太不谨慎了——马没经过考验，就让他接触核心据点；分发点没做好保密，轻易就让人知道；印刷作坊的防御也不够，连个预警的人都没安排好。革命不是儿戏，是要掉脑袋的，从今起，所有活动都要加倍谨慎，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陈幽点点头，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革命事业的危险——不是之前躲避军警时的紧张，是真的有人被抓，真的有人叛变，真的有人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而遭殃。
他想起被抓的马，想起被搜走的刊物，想起那些可能被牵连的成员，心里既愧疚又害怕。
“子仁，是我不好，”陈幽低下头，声音哽咽，“我昨要是提醒马早点走，要是多安排几个人在望风，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不怪你，是我们所有饶错。”
子仁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咱们都是第一次干革命，没经验，难免会出错。重要的是吸取教训，以后别再犯同样的错。记住，革命事业，既要勇敢，更要谨慎；既要理想，更要务实。不能因为一时的热血，就忘了危险，忘了身边饶安全。”
接下来的几，陈幽和社团成员一起，忙着通知各地的成员躲起来，销毁相关记录，联系被抓贩的家属。
他们不敢去客栈，不敢去北大，只能躲在关帝庙里，每吃着干粮，喝着冷水，听着外面军警搜查的消息，心里七上八下。
有一，陈幽偷偷去胡同口打探消息，看见两个军警拿着他的画像，在问路人：“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湖南口音，穿学生装，身高七尺，脸上有颗痣——这是通缉的反动分子，抓到有赏！”
陈幽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用帽子遮住脸，快步走开。
回到关帝庙，他把这事告诉子仁和苏木，脸色苍白：“军警在通缉我，他们肯定查到我了，怎么办？会不会查到这里？”
“别慌！”
子仁冷静地，“画像画得不准，他们不一定能认出你。咱们明就转移，去郊区的一个老乡家，那里安全。还有，你得换身衣服，把头发剪短，别再穿学生装，尽量别出门。”
陈幽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痣格外明显，心里一阵后怕——要是刚才被军警认出来，现在已经被抓了，不仅自己完了，还会连累整个社团。
躲在郊区老乡家的日子里，陈幽每都在反思。
他想起刚开始印刊物时的激动，想起秘密分发时的兴奋，想起自己曾经觉得“只要有理想，就能干革命”，现在才明白，革命不仅需要理想和勇气，更需要谨慎和智慧，需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才能长久地走下去。
一晚上，子仁带来了消息，被抓的贩被保释出来了，马因为供出的信息不多，又有人疏通关系，被判处了三个月监禁，暂时没生命危险。
陈幽松了口气，心里却还是沉甸甸的——这次的危险，像一记警钟，敲醒了他，让他明白，革命不是过家家，是真刀真枪的战斗，是随时可能流血牺牲的事业。
“默之，”子仁坐在油灯下看着陈幽，眼神温和却坚定，“这次的事，对你来，是第一次危险，也是一次成长。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谨慎的重要性，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先考虑安全，先考虑身边的人。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干革命，才能实现理想。”
陈幽重重地点头，把子仁的话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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