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门在云沧溟面前缓缓裂开，石缝中透出暗红光芒。他背着火凤圣女，脚步没有停下。左眼的鳞纹还在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向前。他知道这感觉不是错觉，而是道瞳在回应某种存在。
门后是大殿。
地面由黑石铺成，碎裂的痕迹从中央蔓延至四壁。数十具残破的傀儡倒伏在地，关节断裂，金属外壳腐蚀严重。唯独正前方那一具站得笔直——战甲覆身，断剑横握，头盔下的空洞里燃着两簇幽蓝火焰。
它动了。
一步踏出，地面震颤。断剑扬起，剑尖直指云沧溟咽喉。
云沧溟侧身避让，左手将火凤圣女放在角落石台上。玄铁骨伞撑开，寒气顺着伞骨扩散，凝结出一层薄霜。那傀儡没有追击，而是收回剑势，摆出青阳剑宗《九曜星河剑诀》的起手式。
云沧溟瞳孔一缩。
这套剑法只有内门弟子才能修习，且需通过宗门考核方可领取心诀玉简。可眼前这具傀儡不仅动作标准，每一招的发力点都精准卡在他经脉流转的间隙，仿佛熟悉他的战斗节奏。
第三剑落下时，他用伞柄格挡，反手抽剑刺向傀儡胸口。对方竟提前偏转身体，让过要害，同时一掌拍向他肋下。剧痛传来，他被迫后退三步，嘴角渗出血丝。
这时，道瞳自动开启。
重瞳分裂，视野中浮现出一道微弱灵光——傀儡将军胸前嵌着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半个“云”字，边缘有烧灼痕迹，正是杂役院弟子令的残片。
他盯着那枚令牌，心跳加快。
还没等他行动，傀儡忽然停了下来。它缓缓抬头，头盔滑落，露出一张与他自己极为相似的脸。眉骨、鼻梁、唇角的弧度，全都一样，只是那双眼睛漆黑无光，像死水一般。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火凤圣女猛地睁开眼。
她声音嘶哑：“别碰那令牌！它是用你前世肉身炼的！”
话音未落，她咳出一口黑血，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
云沧溟站在原地，手指收紧，握住短剑。
前世？他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会和自己有关。自幼逃亡，父母惨死，根骨被夺，沦为杂役……这些经历他记得清楚。可若真有前世，为何从未有人提起？为何连玄真子也从未透露半句？
他不信。
但他更不能放任这具傀儡继续存在。
深吸一口气，他提剑前冲。傀儡抬起断剑迎击，两人交手数招，剑影交错。云沧溟故意露出破绽，引对方攻向左侧。就在傀儡挥剑的瞬间，他猛然矮身，贴地滑行，短剑直刺其胸膛。
剑尖穿透铠甲，撞上令牌。
“咔。”
一声脆响，青铜碎片飞溅。
刹那间，一股庞大记忆涌入脑海。
他看见一座祭坛，空血红，大地龟裂。自己身穿银白战甲，手持长剑，站在高台之上。一名白衣女子跪在祭坛中央，双手被锁链束缚，颈间铃音轻响。她抬头看他，眼中没有恨意，只有悲悯。
他举剑。
剑落。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她的衣襟。女子倒下时仍在微笑，嘴唇微动，似乎了什么，但他听不见。
画面最后定格在他低头看剑的那一瞬。他的眼神平静，没有痛苦，也没有悔意。只有一句话在耳边响起：
“为了苍生，你该死。”
记忆消散。
云沧溟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剑柄才没倒下。额头冷汗直流，呼吸急促。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那是他做的？
是他亲手杀了她？
可为什么？她是圣女转世，而他是谁？是仙？还是魔？
体内忽然一阵躁动。混沌道体开始失控，皮肤表面浮现细密裂痕，渗出淡金色血液。古镜残片从怀中飞出，在空中剧烈震颤，镜面映出无数画面——他跪拜魔尊、屠戮同门、焚烧城池……全都是刚才记忆中的片段。
他咬牙，伸手按住眉心。那枚青莲莲子静静蛰伏，此刻却轻轻跳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那些画面。
“不……”他低声，“如果那是我，那就由我来还。”
他慢慢站起来，拔出插入地面的短剑。剑身忽然燃起幽蓝火焰，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脸。
傀儡将军发出低沉笑声，声音竟和他的完全重合：“你以为……我不是你？”
四周墙壁开始泛起光晕，一面面虚影浮现，全是不同时间线中的他——有的披着魔袍，有的手持圣令，有的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仰大笑。每一个“他”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举起剑，刺向白衣女子。
云沧溟闭上眼。
再睁开时，重瞳归一。
他不再看那些幻象，而是盯着眼前的傀儡，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心火燃烧得更旺，剑上的火焰也更加炽烈。
“你你是我的一部分？”他开口，声音沙哑，“那我就把你烧干净。”
剑光斩下。
这一次，傀儡没有格挡。它的身体在火焰中崩解，铠甲熔化，骨骼化灰。最后只剩下那块破碎的令牌，在火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于空气。
大殿恢复寂静。
云沧溟站在原地，剑尖垂地，火焰熄灭。他转头看向角落，火凤圣女仍靠在石台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他走过去，蹲下身，想查看她的情况。
手指刚触到她手腕，异变突生。
那具已化为灰烬的傀儡残骸中，突然升起一丝红线。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缓缓飘向空中，绕着古镜残片旋转一圈，随即钻入云沧溟眉心。
剧痛袭来。
他闷哼一声，抱住头颅。识海深处，那枚莲子猛地一震，像是被唤醒了什么。
与此同时，镜面浮现一行血字：
“容器已启，归位之时不远。”
他抬起头，望向殿外。
远处际，乌云翻滚，一道身影踏云而来，脚踩虚空，每一步都引起地共鸣。
那人穿着褪色的仙袍，袖口破损，面容模糊不清，唯有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玉如意。
他落在殿前台阶上，抬头看向殿内。
目光穿过黑暗，直直落在云沧溟脸上。
“等你很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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