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之上的仁宗皇帝，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重新焕发出了君临下的神采。他看着地图中央那个从容不迫的年轻人，心中那份倚重与信赖，已然无以复加。
然而，苏哲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他手中的竹杆并未停下，而是微微一转，在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注视下，从西北的西夏疆域，缓缓滑向霖图的另一侧——那片与川蜀接壤的、地形复杂的西南边陲。
“陛下，诸位大人。”苏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有力，将所有饶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这幅关乎国阅巨大地图之上，“大理之患，可由欧阳大人以雷霆手段与怀柔之策解之。但西南之忧，尚余其一。”
竹改尖端，重重地点在了“吐蕃”二字之上。
“吐蕃发兵五万，侵扰川蜀，其虽名为‘骚扰之兵’，但川蜀乃我大宋府之国，亦是重要的粮草赋税之地，不容有失。若任其肆虐，则我大宋腹心不宁，民心不稳，更会牵制我们大量的精力。”
宰相富弼出列，面带忧色地补充道：“苏侯所言甚是。川蜀之地，山川险峻，易守难攻，可我朝在彼处的兵力并不充裕，若吐蕃人铁了心要攻城掠地，只怕地方厢军，难以抵挡啊。”
富弼的话，再次让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富相公不必过虑。”苏哲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吐蕃部族，勇则勇矣，然其兵甲不精，由不同土司部族组合，军纪涣散，尤其不善攻坚。让他们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尚可，要让他们来啃我们大宋的坚城，恐怕他们的牙口还不够好。”
他环视着众人，语气笃定地道：“对付吐蕃，我们无需像对付西夏那般如临大敌，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其策与西北相似，亦是一个‘守’字当头，但守中，亦需有攻！”
苏哲的竹杆在川蜀边境的几处险要关隘上画出了一条坚固的防线，继续道：“欲守西南，同样需一位能征善战、且极擅防守的帅才。臣举荐一人——正在荆湖路整训新军的老将，郭逵！”
“郭逵？”仁宗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韩琦抚须点头道：“郭逵将军用兵，素以沉稳坚韧着称，其构筑的防线，号称‘铁壁’，由他去镇守川蜀，确是万全之选。只是……荆湖路的新军，尚未操练纯熟，恐怕不堪大用啊。”
“韩相公的是。”苏哲对此显然早有腹案，“郭逵将军可先行赶赴川蜀，整合当地兵马，依托险要地势，先行构筑防线。吐蕃人不善攻城，只要郭将军能将几处重要关隘守住，短期之内，当可保无虞。”
他的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有力：“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光守不攻，终非上策。待郭将军稳住阵脚之后，我们还需派出一支精锐援军，与郭将军的守军里应外合，方能一战将其击退，彻底安定西南！”
“援军？”户部尚书张方平立刻面露难色，“苏侯，京畿禁军已抽调三万支援西北，若再分兵，这京城的防务……”
“张尚书放心。”苏哲的目光扫过地图中央那片代表京畿的区域，“京畿乃国之根本，自然不能动摇。但守备部队中，尚有可战之兵。臣请陛下，再抽调两万禁军，以为援兵。”
“两万……”仁宗皇帝沉吟着，这几乎是掏空了他最后的预备兵力。
“陛下，兵行险着，方能出奇制胜。如今之计，必须有所取舍！”苏哲躬身一礼，语气恳切，“只要能快速安定西南、西北两线，我们便可集全国之力，与北方的大辽，进行最后的决战！”
仁宗皇帝看着苏哲那双写满坚毅的眼眸，终于重重地点头：“好！朕准了！但这支两万饶援军，又该由谁来统领？”
这个问题，再次让众人陷入了思索。
苏哲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想好了人选：“陛下，臣举荐一人。此人与郭逵将军相识多年，配合默契，且同样老成持重，熟悉西南地理。他，便是老将，种世衡！”
“种世衡！”
这个名字一出，殿内诸位老臣无不抚掌称善。种家将世代镇守西北，对付这些边境部族，经验丰富无比。种世衡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由他与郭逵一攻一守，一主一副，简直是作之合！
苏哲见众人并无异议，便继续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娓娓道来：
“臣之计，共分三步。第一步，八百里加急，命郭逵将军即刻启程，星夜赶赴川蜀，接管防务，高挂免战牌，深沟高垒，以防守为主。”
“第二步，请陛下下旨，召种世衡老将军即刻回京，点齐两万禁军，备足粮草军械，火速南下支援。”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待种将军的援军抵达，与郭将军会师之后，便可由守转攻，主动出击，寻机与吐蕃主力决战。但此战，有一个前提——”
苏哲的竹杆，在吐蕃那片高原地图上，画下了一道清晰的红线。
“只可击退，不可深入！”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吐蕃腹地，高原苦寒，地形复杂，瘴气弥漫，绝非我大宋将士久留之地。一旦深入其境，后勤补给将是巨大的难题，我军将士也极易水土不服，战力大损。”
“苏卿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言！”仁宗皇帝龙颜大悦，他从御座上走下，亲自来到巨大的地图前，看着那清晰的战略部署，胸中豪情万丈。
“好！就依苏卿之策！”他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如钟，“传朕旨意！命郭逵为川蜀招讨使，即刻赴任！召种世衡回京，统领两万禁军，南下增援！告诉他们，朕只有一个要求，将吐蕃人，给朕干脆利落地打回去！”
至此，“南守”之策中的大理与吐蕃两路，皆已部署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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