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个夜班，凌晨三点多，我刚查完房，回到护士站没几分钟，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是304床靠门床位的新病人家属，姓王，他妻子前几刚做完胆囊手术，住在这里。
“护士，你能去看看我爱人不？”王大哥的脸色很白，额头上还冒着汗，“她刚才，看到旁边有个孩儿在跑，穿红衣服，光着脚，吓得她不敢睡。”
我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心脏猛地一缩——又是穿红衣服的孩儿！又是304床！
“王大哥，你别慌，我跟你去看看。”我赶紧起身，跟着他往304病房走。走廊里很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监护仪声。推开门，王大哥的妻子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缩在被子里，浑身都在抖。
“护士，你来了！”她看到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刚才有个孩儿，就在我床边跑，跑过来跑过去，还冲我笑！我喊他，他也不理我，我想叫你，却发不出声音！”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在病房里扫了一圈——跟上次一样，什么都没樱靠窗的床位空着，靠门的床位上，王大哥的妻子紧紧抓着被子，眼神里满是恐惧。“嫂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我试图安慰她，可心里却清楚，这不是噩梦，刘大姨和她，看到的是同一个东西。
“不是噩梦！”王大哥的妻子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穿的红衣服是带白点的，光着脚，脚趾头缝里还有泥！他跑的时候，我还听到他的脚步声，‘哒哒哒’的，跟马蹄子似的！”
带白点的红衣服？脚趾头缝里有泥？我愣住了——李姐之前没过这些细节。王大哥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护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这病房不干净？我爱人刚做完手术，可经不起吓啊！”
我没敢跟他们三年前的事，怕他们更害怕，只能：“可能是病房里太闷了，嫂子有点缺氧，产生幻觉了。我给嫂子测个体温，再看看血压，要是没事，我给你们换个病房。”
测完体温和血压，都很正常。我赶紧去跟护士长申请换病房，护士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把他们调到了306病房。第二，王大哥的妻子精神好了很多，可还是不敢提304病房的事，一起，就浑身发抖。
这件事在护士站传开了，大家都议论纷纷。李姐又跟我了更多关于那个孩儿的事：“那个孩儿叫童童，住院的时候特别调皮，总爱光着脚在病房里跑，他妈妈给他买了件带白点的红衣服，他穿着，舍不得脱。后来他突发心衰，抢救的时候，还在喊‘妈妈，我要跑’……听他走了以后，他妈妈在病房里哭了整整一，把他的红衣服留在了病房，等他回来拿……”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刘大姨和王大哥的妻子，都看到童童穿着带白点的红衣服，光着脚——那是他生前最喜欢的样子。他不是故意吓人，只是想找个人陪他玩，想拿回他的红衣服。
后来，我跟几个护士一起，在304病房靠门的床位上，放了一件新的带白点的红衣服，还有一双的运动鞋。我们没为什么，只是觉得，童童可能需要这些。奇怪的是，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在304病房看到过穿红衣服的孩儿，就算有病人住进去，也没再发生过怪事。
有时候，我值夜班路过304病房，会特意往里面看一眼。空床位上，红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运动鞋放在床边，像是在等主人回来。我总觉得，童童已经拿到他的衣服和鞋子了，他可能已经跟妈妈团聚了，再也不用在冰冷的病房里来回跑了。
再后来，医院翻新住院部，304病房被改成了储物间，可我还是会偶尔想起童童——那个穿着带白点红衣服，光着脚在病房里跑的孩儿，那个只是想找个人陪他玩的孩儿。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可怕的鬼魂，他只是一个孤单的孩子，在等待一个温暖的拥抱，等待有人记得他。
现在，我已经不在市立三院工作了，可每次听到有人“看到孩儿在跑”，我都会想起童童，想起304病房，想起那件带白点的红衣服。我会跟他们，别害怕，他只是太孤单了，给他一点温暖，他就会离开了。
因为我知道，有些逝去的生命，并没有真正消失，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这个世界上，等待被记得，等待被爱。而我们能做的，就是记得他们，给他们一点温暖，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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