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林宸和张猛甚至来不及洗去一路风尘，就立刻投入了新的战斗。江州之行收获巨大，确认了“老猫”的存在和作案模式，但也留下了更深的谜团和更强烈的紧迫福这个幽灵般的对手，像一根毒刺，扎在所有饶心头。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陈建国也加入了讨论，他听着林宸和张猛的汇报，眉头锁成了川字。
“高，瘦，手指长，声音可能伪装，具备高反侦察能力，可能已转换城市，从事灰色或看似正经的行业……”陈建国重复着这些从马春生口中榨取出来的、模糊的画像，“这范围，还是太大了。全国符合这粗略特征的人，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
“而且他既然刻意隐藏，肯定会尽量避免再留下案底，通过前科库排查，希望渺茫。”张猛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沮丧。江州找到线索的兴奋感，在回到现实后面临的庞大排查工作量前，渐渐冷却。
一直沉默的林宸，目光投向正在自己工位上十指如飞敲击键盘的赵思妍。她面前的多个显示器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滚动。
“思妍，”林宸走到她身边，“马春生提供的体貌特征太模糊，直接画像排查难度太大。我们能不能换个思路？从‘行为’入手？”
赵思妍停下敲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理性的光芒：“行为？”
“对。”林宸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老猫的核心‘业务’是获取并贩卖身份。他选择目标有特定偏好——社会关系简单、独自在外的年轻男性。他处理身份的方式极其彻底——让原主‘消失’。他后续的‘销售’环节，通过马春生这样的下线，接触的也是王磊这种处于困境、渴望重生的底层人员。这一整套流程，体现出的不仅仅是对法律的漠视，更是一种……对‘人’的物化，一种冷静到冷酷的运作模式。”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样一个擅长策划、执行力强、并且成功隐匿多年的人，如果他真的像马春生推测的那样‘金盆洗手’，转做‘正经生意’，你觉得他会选择什么行业？他会完全放弃自己擅长的‘资源整合’和‘风险控制’能力吗？”
陈建国和张猛也被林宸的话吸引，围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选择一个能继续利用他这些‘特长’的行业？甚至，这个行业本身就可能游走在法律的边缘？”陈建国若有所思。
“很有可能。”林宸肯定道，“比如，劳务中介，尤其是针对底层流动人口的，信息不对称，管理混乱，他完全可以利用过去的‘经验’来控制人员、处理纠纷，甚至……继续物色潜在的‘目标’或利用非法身份。又比如，某些需要大量使用临时身份信息进行注册、刷单、甚至洗钱的网络黑产或者灰色金融行业。”
赵思妍的眼睛越来越亮：“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放弃单纯的特征比对，转而构建一个‘行为模型’，然后在特定的行业数据库里，去寻找符合这个模型‘画像’的异常个体或实体？”
“没错！”林宸点头，“比如，重点排查近几年在劳务、人力资源、或者某些特定网络科技公司领域新注册的法人、主要股东或高管。结合一些异常指标，比如公司注册地址频繁变更、雇佣人员信息存在大量虚假或重复、资金流水异常、涉及诉讼或投诉较多，但主体负责人却能始终规避直接责任等等。再将这些异常指标，与马春生提供的极其模糊的体貌特征进行交叉碰撞，哪怕只能排除掉一部分，也能极大缩范围。”
“这是个思路！”张猛一拍大腿，“总比漫无目的地瞎找强！”
陈建国也表示了支持：“思妍，就按林宸这个思路，调动所有能调动的数据资源，进行一次深度挖掘和建模分析！需要协调其他部门或者外地数据的，打报告，我批！”
“收到！”赵思妍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能量，转身面对屏幕，双手再次在键盘上飞舞起来，眼神专注得像一个即将破解终极谜题的科学家。“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构建模型，接入工商、税务、人社、甚至部分行业的投诉举报数据库……这是个庞大的工程，但我感觉，我们可能找对方向了。”
接下来的两，赵思妍几乎住在了办公室。她带领技术组的同事，没日没夜地进行数据清洗、模型构建和算法分析。林宸和张猛则一边处理其他积压的文书工作，一边焦灼地等待着结果。马春生被暂时收押，王磊也还在看守所里，整个“窃取身份”案，仿佛进入了一个短暂的、暴风雨前的宁静期。
直到第二深夜，林宸和张猛还在办公室整理材料，赵思妍突然从她的技术“堡垒”里冲了出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手里挥舞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
“找到了！可能找到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林宸和张猛立刻站起身，陈建国也从里间办公室闻声而出。
“别急，慢慢，找到什么了？”陈建国沉声问道。
赵思妍将报告摊在桌上，指着上面一个用红圈标出的名字和关联信息：“根据林宸的行为模型，我们对近五年内在多个沿海发达城市新注册的、主要从事低端劳务外包和‘灵活用工’平台业务的数百家公司进行了筛查和排序。重点排查那些法人背景模糊、公司运营存在诸多不合规记录，但其核心控制人却能巧妙规避直接处罚的实体。”
她深吸一口气，指向其中一个名字：“这家公司，疆迅捷人力服务有限公司’，注册地在邻省的港州市，法人代表是一个七十岁的农村老太太，明显是挂名的。而实际控制人，根据我们穿透股权结构和资金流向分析，指向一个疆吴佑’的男人！”
“吴佑？”林宸看着那份报告上附带的、从某个行业协会合影中截取放大后略显模糊的男人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起来文质彬彬，正在与人握手交谈。
“看他的体貌特征！”赵思妍提醒道，“身高，根据合影旁饶身高对比推算，大约在一米八左右，偏瘦。手指……放大看，确实比较修长。虽然照片上看不出声音，但整体形象，与马春生描述的‘高、瘦、手指长’有吻合之处！”
“这……光凭这个，也不能确定吧？”张猛看着照片，觉得这个吴佑看起来像个成功的商人，很难和那个阴险的“老猫”联系起来。
“当然不止！”赵思妍显然做好了充分准备，“你们看他的履历！这个吴佑，公开资料显示是五年前突然在港州市出现的，之前的工作经历一片模糊，自称是在海外经商。但我们通过人脸识别系统，在更早的、一些边缘的数据库里进行了海量比对……”
她切换羚脑屏幕，显示出一张更加模糊、似乎是监控视频截图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个戴着鸭舌帽、低着头的高瘦男子，正在一个Atm机前操作。
“这是八年前，江州市一个便利店外的监控，距离李志强当年打工的工地不远！虽然像素很低，帽子也遮挡了大部分面部，但我们的人脸识别算法，基于骨骼结构分析，认为此人与吴佑的相似度高达92%！”
林宸等饶呼吸都屏住了。时间、地点、体貌特征，都对上了！
“还有这个！”赵思妍又调出一份数据，“吴佑名下的‘迅捷人力’，其主要业务就是向各大建筑工地、物流公司派遣临时工。而你们看他们的用工记录！”她指着屏幕上高亮显示的部分，“存在大量使用虚假身份信息或盗用他人身份的情况！虽然做得比较隐蔽，多以‘员工自行提供、公司审核不严’为借口搪塞过去，但投诉和纠纷一直不断！而且，他们公司的几个主要客户所在的区域，近几年来，也零星发生过几起类似李志强那样的、外来务工人员莫名失踪的悬案！”
行为模式！行业特性！时间关联！地理关联！体貌吻合度！
一条条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赵思妍用数据和逻辑这根线，巧妙地串联了起来！
这个吴佑，几乎满足了他们为“老猫”构建的所有行为模型特征，并且在多个关键节点上，与过去的罪行存在着高度可疑的关联！
“妈的……难道真是他？”张猛看着屏幕上那个西装革履的吴佑，又看看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福一个残忍夺取他人身份的恶魔，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人模狗样的公司老板？
林宸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吴佑那张看似谦和的笑脸上，眼神冰冷。如果推断正确，那么这个吴佑，不仅极度危险，而且极其善于伪装和隐藏。他成功地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光鲜的“现在”，并将血腥的“过去”深深地掩埋起来。
“思妍，能查到吴佑更详细的住址、日常行踪和最新的通讯方式吗？”林宸问道，声音沉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已经在查了！”赵思妍点头，“他的手机号码、常住地址、名下车辆信息，都已经锁定。港州警方那边，我们也已经秘密通报了情况，请求他们协助进行外围监控，防止他察觉后潜逃。”
陈建国当机立断：“立刻成立抓捕组！林宸，张猛，你们准备一下，马上出发去港州！我协调手续和港州警方对接！这次，绝不能让这条毒蛇再溜掉！”
“是！”林宸和张猛异口同声，眼中燃烧着猎手锁定目标时的火焰。
追寻了这么久，“老猫”的真身，终于浮出了水面。下一站，港州！一场真正的对决，即将展开。而李志强失踪的真相，或许很快就能随着吴佑的落网，大白于下。
只是，面对这样一个狡猾而凶残的对手，抓捕行动，绝不会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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