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腊八节，寒风就带着几分凛冽刮过胡同口的老槐树，可胡同里的家家户户却早早透出了年味。
林晚青骑着自行车拐进胡同口时，远远就看见自家院门口挂着的两串红辣椒。
那是顾母昨刚从早市挑回来的，等晾干了过年挂在堂屋，看着就喜庆。
她利落地下了车，车筐里还放着刚从服装厂取来的样衣。
布料是今年最时心灯芯绒，藏蓝色的底色上织着细巧的暗纹，是给顾明泽准备的过年新衣服。
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伴着顾母和刘英的话声，暖融融的水汽裹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飘了出来。
“刘英啊，你把这几块布再涮两遍，等会儿晾在东厢房的竹竿上，那边晒得着太阳，干得快。”
顾母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林晚青放下自行车走进屋，就看见顾母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边，手里拿着剪刀，对着一块厚厚的灯芯绒布料比划着。
刘英则端着一个木盆从厨房出来，盆里泡着几块裁好的碎布。
看见林晚青回来，刘英连忙笑着打招呼：“晚青回来了？今回来得比往常早呢。” 林晚青脱下沾着寒气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走到顾母身边坐下，看着桌上摊开的布料问：“娘，您这是又在给孩子们做衣裳？”
顾母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里带着笑意，指了指布料：“不是衣裳，是棉鞋。你看这布厚实，里面再絮上点新棉花，孩子们在家穿，比买的皮鞋暖和多了。”
她拿起一块裁好的鞋面，在手里捏了捏。
“晖之前的棉鞋已经了，珩珩的也磨磷，趁着现在有空，我多做两双，省得过年的时候忙不过来。”
林晚青看着顾母指尖的顶针，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自从公婆从老家来京市，家里的琐事就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孩子们的衣服鞋子都是从她自己的厂里里拿，样式新颖，料子也讲究。
可顾母总买的鞋子不如自己做的合脚，每年冬还是要亲手做几双棉鞋。
她想劝顾母歇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这是老人疼孩子的心意，拦着反而不好。
“对了晚青……”
刘英把木盆放在院角的水龙头下，一边拧开水阀一边：“上午顾叔跟我去早市了，买了五十斤白菜，还有三十斤萝卜，都腌在库房的缸里了。”
“顾婶子还，过两要再买些带鱼和黄花鱼，冻在院子里的煤棚里，过年的时候炸着吃。”
林晚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了。
这段时间她泡在外面，服装厂要赶制过年的新款式，卤味店得提前备足货，就连新开的零食饮料店，也得盯着进货和盘点。
每回到家都是夜幕降临了，竟没注意到家里的变化。
她看向顾母，有些愧疚地：“娘，辛苦你和爹了，这些事本该我来操心的。”
顾母摆摆手，笑着：“你忙你的生意，家里的事有我和你爹还有刘英呢。”
“你看你每早出晚归的，比明泽还忙，我们能帮衬点就帮衬点。”
“再了，准备年货是正经事，这么一大家子人，还有亲戚要走，不提前准备哪行？”
她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翻开给林晚青看，“你看，我都记着呢，要买点什么，买多少。白菜萝卜腌上了，粉条得买上几斤斤，木耳和香菇各五斤，还有孩子们爱吃的糖果，得买奶糖和水果糖两种，明泽爱喝的茶叶也得备上……” 林晚青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涩。
顾母不识字，这些字都是顾父帮着写的。
每一项后面还画着圈圈，大概是买完一样就圈起来。
她刚想再些什么，院门外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顾明泽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机械厂的深蓝色工装。
“爹呢？”
顾明泽放下自行车，看见堂屋里只有林晚青和顾母，随口问道。
“出去了。”顾母抬头。
“我让他买几斤红枣回来，晚上给孩子们熬粥喝。”
“上午买的那些白菜萝卜，还是你爹和刘英一起扛回来的，累得他直喘气。”
顾明泽皱了皱眉，走到顾母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布料和本子，又看了看院角剩下没有腌的几颗白菜，语气带着几分不赞同。
“爹，怎么不等我放假了再买？”
“你和我爸年纪都大了，刘英一个女同志，搬那些白菜萝卜多沉啊，要是闪着腰怎么办？”
顾母笑着：“这不是想着早点准备嘛。”
“你看这都过了腊八了，离过年就不到一个月时间了，你在厂里上班也忙，总不能什么都等你。”
“我们先买些东西，像红枣、粉条这些不沉的，等你放假了，再跟我们一起去买带鱼、大米那些沉的，到时候你力气大，能多扛点。”
“就是啊顾工。”
刘英端着洗好的布料走进来，搭在院里的竹竿上。
“上午买白材时候，顾叔还呢，等您放假了，咱们一起去大钟寺的批发市场，那边的东西全，还便宜，到时候您帮着扛，我们帮着挑，多省事。”
顾明泽还是觉得不放心，他知道母亲的脾气，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就会立刻动手，劝也劝不住。
他只好叹了口气，：“那行，不过你们可别再买沉东西了，要是需要买什么，先记下来，等我晚上回来，或者周末休息的时候去买。”
“您看您现在还在给孩子们做棉鞋，本来就够累的了，再搬东西，身体该吃不消了。”
顾母知道儿子关心自己，心里觉得熨帖，嘴上却故意：“知道了知道了，你比你爹还啰嗦。”
“我身体好着呢，做几双棉鞋算什么？想当年在老家，我一个人带着你们，要做家务还要下地干活，比现在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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