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渣还在半空飘着。
结界前那点光亮得刺眼,像谁往上扔了颗星星。
我没动。
脚踝上的黑血顺着腿往下淌,有点痒,但我不抓。
我盯着那块焦石。
就是刚才灵气暗流撞上去的地方。
它不动。
也不响。
可我知道它不对劲。
三处黑水逆螺旋扩散,一条线连到这儿,断了。不是自然断的,是被什么东西吸进去的。
我抬手,把袖口那枚果核掏出来。
壳边还沾着金粉和灰。
我用指甲抠了抠裂缝。
里面没有果肉。
只有一根金丝,盘着,像睡着了。
这是上一场留下的东西。
我没扔。
现在正好用。
我低头看了眼肩上的断剑。
烛九阴缩在那儿,蛇首贴着我的脖子,凉。
“老东西。”我,“干活。”
它没反应。
我又:“再装死,我就把你塞进噬灵蚓皇的胃里泡三。”
它抖了一下。
眼睛睁开一条缝。
白的。
全是眼白。
我伸手摸它额头。
指尖刚碰上鳞片,就听见一句倒话:
“很苦界修玄。”
声音干巴巴的,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
我点点头。
它知道我想问什么。
但它现在看不清。
有人堵了它的路。
我拇指按下去,用力。
一道银线从我指腹钻出,扎进它眉心。
它猛地一震,蛇身绷直,嘴里吐出几个字:
“……陷害在后……血溶阵……笑不见人……”
我松手。
它瘫回去,不动了。
我站在原地,把这几句话嚼了两遍。
陷害在后——他们不是败了,是故意退。
血溶阵——墨无涯的血能化阵,他肯定留下了什么。
笑不见人——那张笑脸面具,根本就没打算一直戴。
我笑了。
难怪红云兔那么整齐。
难怪金光砸到一半就收了。
原来不是打不过。
是等我松劲。
可惜啊。
我最擅长的就是不松劲。
我把果核举到眼前。
轻轻一捏。
咔。
壳裂了。
金丝飞出来,绕着我手指转一圈,然后顺着地面爬。
它走得慢。
像探路的虫子。
我跟着它走。
一步,两步。
走到那块焦石前三尺,停了。
我蹲下。
指尖点地。
那股灵气暗流回来了。
顺着我的指头往上爬,进了手腕。
我闭眼。
感觉到三个点。
一个在石头底下。
一个在石头中间。
一个在石头背后。
都不是灵力波动。
是心跳。
微弱,但有节奏。
我咧嘴。
原来是个活的。
我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青玉针。
通体碧绿,尖端带钩。
这是三师姐去年缝我衣服时用的,后来忘了拿走,我就顺走了。
我用针尖挑开石缝。
一点点撬。
石面开始渗黑水。
不是岩石裂了。
是皮肤破了。
我手上不停。
继续挖。
直到看见一块巴掌大的东西。
灰黑色,表面有褶皱,像干掉的内脏。
它贴在石头背面,胸口刻着执法堂的纹路。
密密麻麻,像是写满咒文。
它在跳。
一下,两下。
慢得很稳。
我用针尖戳了戳。
它没反应。
但我能感觉到,它在吸收什么。
吸收的是这片战场残留的灵息。
还有刚才那场崩阵时散落的蛊气。
它把这些混在一起,慢慢养着。
等什么时候我撤了结界,或者放松戒备。
它就会炸。
不是普通的炸。
是把蛊气、阵气、怨气全搅成一团,反向冲进中枢阵眼。
到时候,我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收回针。
站起身。
拍了拍灰袍。
破洞更大了。
露出半截腰。
我摸了摸肩上的烛九阴。
它还在喘。
白眼还没退。
我低声:“你刚才看到的,是不是这个?”
它不动。
我当它是默认了。
我低头看着那块影傀儡。
它还在跳。
像一颗被埋起来的心脏。
我弯腰,凑近它耳边——如果它有耳的话。
我:“判官大人,你的‘心跳’……漏了一拍。”
它突然顿了一下。
不是停。
是慢了半拍。
我退后一步。
笑了。
这次没露牙。
只是嘴角往上扯了扯。
眼尾红痣热了一下。
金线从瞳孔里冒出来,两道细光,一闪即逝。
我抬起右手。
五指张开。
掌心朝下。
对准那块石头。
我没有动手。
也没结印。
我只是站着。
等。
等它自己露出破绽。
十息之后。
它胸口的纹路亮了一下。
一道极淡的血线从缝隙里爬出来。
往地上钻。
想逃。
我出手。
快得连我自己都看不清。
一把按住那条血线。
它挣扎。
像活蛇。
我用力。
咔。
断了。
血线缩回去。
石头表面瞬间干瘪。
那颗心脏似的影傀儡开始抽搐。
颜色变浅。
最后变成一块普通黑金岩。
我松手。
它不动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掌心。
有一点黑血粘在虎口。
我用左手抹掉。
抹在灰袍上。
袍子更脏了。
我转身。
准备回去。
就在这时。
肩上的烛九阴突然抖了一下。
它睁开眼。
又是白眼。
但它开口了。
还是倒着话:
“见破在现,主宿危。”
我停下。
回头。
看向那块已经死透的影傀儡。
它的确死了。
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墨无涯为什么要留一个会爆的东西?
为什么不直接杀?
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位置?
这块石头。
离阵眼七丈三尺。
离我刚才站的地方,正好是蛊王母体感应最弱的角度。
他算好了。
他知道我不会第一时间发现。
他也知道,只要我不发现,这东西就能一直藏。
直到它完成任务。
可它现在的任务完成了吗?
我觉得没樱
它暴露得太容易了。
像是……被人推出来的。
我重新走回去。
蹲下。
这次不用针。
用手。
我把石头翻过来。
背面朝上。
果然。
有一道划痕。
很细。
像是指甲划的。
不是执法堂的标记。
也不是佛国的文字。
是一个符号。
圆圈。
中间一点。
像眼睛。
我认识这个符号。
我在哪见过。
很久以前。
不是书上。
是在一个饶手腕上。
那个人总捧着佛经擦笔。
嘴角永远翘着。
我盯着那个符号。
很久。
然后我站起来。
把果核壳扔在地上。
一脚踩碎。
壳里的金丝飞出来,在空中转了一圈,落进我袖口。
我摸了摸烛九阴的头。
“老东西,别睡。”
它哼了一声。
我没再话。
我站在原地。
风吹过来。
灰袍猎猎作响。
我看着那块死掉的石头。
轻声:
“现在,该我寻破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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