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堂开张后第三个月，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雪停那日，侯府门口来了几辆马车。
叶凌薇正在书房教叶凌云写字，春儿匆匆进来禀报：“大姐，户部尚书夫人、礼部侍郎夫人，还有几位诰命夫人来访。”
叶凌薇笔尖一顿：“她们来做什么？”
“是……来拜访县主。”春儿声道，“带了好多礼物。”
叶凌薇放下笔，对叶凌云道：“云儿，你先自己练着，姐姐去去就来。”
“嗯！”
来到前厅，几位夫人已经坐在那里了。
见叶凌薇进来，纷纷起身行礼：“见过昭阳县主。”
叶凌薇还礼：“各位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户部尚书夫人张氏最先开口：“县主，今日冒昧来访，还望见谅。我们几个听县主开了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心中敬佩，特来拜访。”
礼部侍郎夫人王氏笑道：“是啊，县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善心，真是难得。”
其他几位夫人也跟着附和。
叶凌薇看着她们，心中明白。
这些人哪里是真的敬佩她的善举。
不过是看她如今是县主，又得圣眷，想来攀关系罢了。
但她面上不显，只淡淡道：“夫人们过奖了。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张氏道：“县主太谦虚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也想为善堂尽一份力。”
她示意丫鬟递上一个锦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五百两银子，给善堂添些米粮。”
其他夫人也纷纷送上银票、布匹、药材。
叶凌薇扫了一眼，加起来少也有两三千两。
她没接：“夫人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善堂的用度，我自有安排，不敢劳烦各位。”
王氏忙道：“县主别误会，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敬佩县主的为人，想交个朋友。”
“是啊是啊，”另一位夫人接话，“县主如今是咱们京城女眷的楷模，我们都想向县主学习呢。”
叶凌薇心中冷笑。
前世，这些人可没少在背后她家的坏话。
父亲被诬陷时，她们避之不及。母亲含冤而死，她们还风凉话。
现在倒要来“交朋友”了。
“各位夫人，”叶凌薇端起茶杯，“若真想行善，不妨在自己府上设个粥棚，冬日里施粥给穷人。善堂那边，我会亲自打理，不劳各位费心。”
这话得客气，但意思明白：不欢迎她们插手。
几位夫人脸色微变。
张氏干笑两声：“县主得是，是我们考虑不周了。”
又寒暄几句，几人悻悻告辞。
送走她们，春儿声道：“大姐，您这样……不怕得罪她们吗？”
“怕什么？”叶凌薇道，“这些人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今日我得势，她们来巴结。明日我若失势，她们踩得比谁都狠。”
她转身：“把那些礼物都收起来，登记造册。银子入库，布匹送到善堂给孩子们做冬衣，药材也送过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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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叶凌薇去善堂查看。
雪后初晴，慈安堂里孩子们正在扫雪。见叶凌薇来了，纷纷围过来。
“县主姐姐！”
“县主姐姐好！”
叶凌薇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冷不冷？”
“不冷！”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大声，“周先生给我们发了新棉袄，可暖和了！”
周贵从屋里出来，搓着手：“县主，您怎么来了？路滑，心些。”
“来看看。”叶凌薇问，“孩子们都好吗？”
“都好都好。”周贵道，“前几日有位姓林的老先生来，是林公子托他送来的，捐了一千两银子，还有几十床棉被。孩子们这个冬不愁了。”
叶凌薇心头一暖。
林澈……他在北疆，还惦记着这里。
“周先生，”她看向周贵，“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周贵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能做些实事，人心安。”
叶凌薇点点头，在善堂里转了一圈。
账目清楚，物资充足，孩子们脸上都有了笑容。
周贵确实改了。
人或许真的会变。
正想着，外面传来马蹄声。
青竹快步进来：“县主，宫里来人了，圣上召见。”
叶凌薇一怔：“现在？”
“是，传旨的公公在府里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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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
叶凌薇跪在殿中，心里有些忐忑。
不知道皇帝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平身。”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叶凌薇起身，微微抬头。
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笑意。
“叶凌薇，你的善堂，办得不错。”
“谢陛下夸奖。臣女只是尽些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皇帝笑道，“朕听，你不仅收留孩子，还请了先生教他们识字，请了大夫给他们看病。这可不是绵薄之力。”
叶凌薇垂眸：“都是托陛下的福。若不是陛下赏赐，臣女也做不了这些。”
皇帝点点头：“你知道感恩，很好。不过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陛下请讲。”
皇帝从案上拿起一份奏折：“北疆来报，林大将军的儿子林澈，前些日子带兵突袭蛮族营地，大获全胜，斩敌三百，俘虏百余人。”
叶凌薇心头一跳。
林澈……他上战场了？
“林澈立了功，”皇帝继续道，“朕要赏他。但他递了折子，不要赏赐，只求朕答应他一件事。”
“什么事？”
皇帝看着她：“他，等战事平息，回京之后，想求朕赐婚。”
叶凌薇呼吸一滞。
“赐婚的对象，”皇帝缓缓道，“是你。”
殿内静了片刻。
叶凌薇跪下了。
“臣女……臣女不知该如何回答。”
“起来话。”皇帝道，“朕不是逼你。只是林澈那孩子，朕看着他长大，人品能力都不错。他父亲和你父亲又是旧识。这门婚事，朕觉得合适。”
叶凌薇站起身，心乱如麻。
她没想到林澈会这么做。
直接求皇帝赐婚……
“陛下，”她深吸一口气，“林公子……他事先并未与臣女商议。”
“所以朕才来问你。”皇帝道，“你若愿意，朕就准了。你若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
叶凌薇沉默。
她愿意吗？
这段时间，林澈对她的好，她都记得。
他陪她查案，护她周全，临走前还留下玉佩，等他回来。
她心里……是有他的。
可是……
“陛下，”叶凌薇抬头，“臣女……臣女想等林公子回来，当面问他一件事。”
“什么事？”
“臣女想知道，”她轻声道，“他求娶臣女，是因为真心，还是因为……同情或者愧疚。”
皇帝挑眉：“为何这么问？”
“臣女父亲蒙冤时，满京城无人敢帮。只有林公子站出来。”叶凌薇道，“这份恩情，臣女铭记在心。但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臣女不想因为恩情，误了两个饶终身。”
皇帝看着她，眼中露出赞赏。
“好，你是个明白人。那朕就等林澈回来，让他亲自跟你。”
“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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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御书房出来，叶凌薇脚步有些飘。
青竹扶住她：“县主，您没事吧？”
“没事。”叶凌薇摇摇头，“只是……有些突然。”
两人往宫外走。
路过御花园时，遇到了一个人。
三皇子。
他约莫二十来岁，穿着皇子常服，正带着几个侍从在园中赏雪。
看见叶凌薇，他停下脚步。
“这位就是昭阳县主？”
叶凌薇行礼：“臣女见过三皇子。”
“不必多礼。”三皇子打量着她，“早听县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过奖了。”
三皇子笑了笑：“县主的善堂，办得很有声有色。本宫也想尽一份力，不知县主可愿接受？”
叶凌薇心中警惕。
三皇子……他这个时候示好，是什么意思？
“殿下好意，臣女心领了。但善堂只是事，不敢劳烦殿下。”
“县主太客气了。”三皇子道，“本宫是真心想为百姓做些事。这样吧，本宫捐两千两银子，给善堂添些用度。”
他顿了顿：“另外，本宫府上有个宴席，想请县主赏光。”
叶凌薇垂眸：“臣女近日忙于家事，恐怕……”
“不急。”三皇子打断她，“宴席在下月初，县主有时间考虑。”
他深深看了叶凌薇一眼：“本宫希望，县主能来。”
完，带着侍从走了。
青竹声道：“县主，三皇子他……”
“我知道。”叶凌薇低声道，“回去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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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叶凌薇立刻让李管事去打听三皇子的情况。
傍晚时分，李管事回来了。
“大姐，打听清楚了。三皇子是德妃所出，今年二十二，还未立正妃。听德妃娘娘最近在为他挑选皇子妃，看了好几家姐，都不满意。”
叶凌薇皱眉：“他想娶我？”
“恐怕……有这个意思。”李管事道，“大姐如今是县主，又有圣眷，还掌着侯府。若是娶了您，就等于得了叶家的支持。”
春儿急了：“那可不行！大姐，您不能嫁给他！”
叶凌薇抬手：“别慌。”
她沉思片刻。
三皇子这个时候示好，目的很明显。
但她不能嫁。
一来，她对三皇子无意。二来，皇子夺嫡向来凶险，她不想把叶家卷进去。
可是，若直接拒绝，恐怕会得罪三皇子。
“青竹，”叶凌薇问，“皇后娘娘那边……”
“奴婢明白。”青竹道，“奴婢这就递消息进宫。”
“嗯。”叶凌薇点头，“另外，李管事，你对外放出消息，就我最近染了风寒，需要静养，闭门谢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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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放出去后，侯府安静了几。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五，德妃娘娘召见。
这次，叶凌薇不能推了。
坤宁宫偏殿，德妃坐在主位上，四十来岁，容貌艳丽，只是眼神有些凌厉。
“臣女叶凌薇，拜见德妃娘娘。”
“起来吧。”德妃淡淡道，“赐座。”
叶凌薇坐下，垂眸不语。
德妃打量她片刻，开口：“听你病了？”
“只是偶感风寒，已经好了。”
“好了就好。”德妃笑了笑，“本宫听你开了善堂，收留孤儿，是个有善心的孩子。”
“娘娘过奖。”
“本宫的儿子，三皇子，也是个心善的。”德妃话锋一转，“他前几日还跟本宫，想为善堂捐些银子。你们年轻人，想法倒是一致。”
叶凌薇心中冷笑。
这是要撮合她和三皇子？
“三殿下仁善，是百姓之福。”她淡淡道。
德妃看着她：“凌薇啊，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娘娘请讲。”
“你觉得三皇子如何？”
来了。
叶凌薇抬头：“三殿下潢贵胄，臣女不敢妄议。”
“无妨，你的看法。”
叶凌薇沉默片刻：“三殿下……很好。”
“只是很好？”德妃挑眉，“本宫听，你与林大将军的儿子林澈走得近。但凌薇，你要知道，林澈再好，也只是个将军之子。三皇子可是皇子，将来的亲王。”
这话已经得很明白了。
叶凌薇跪下了。
“娘娘，臣女有一事禀报。”
“。”
“臣女父亲临终前，曾留下遗言。”叶凌薇道，“他，叶家世代忠良，只忠于君，不参与党争。臣女身为叶家女，不敢违背父亲遗训。”
德妃脸色一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女的意思是，”叶凌薇抬起头，“叶家只效忠陛下，不参与皇子之事。臣女的婚事，也只听陛下安排。”
德妃盯着她，眼神冰冷。
半晌，才开口：“好，好一个只听陛下安排。你起来吧。”
“谢娘娘。”
叶凌薇起身，手心都是汗。
她知道，得罪德妃了。
但没办法。
与其卷入夺嫡之争，不如早表明立场。
“你回去吧。”德妃摆摆手，“本宫乏了。”
“臣女告退。”
从偏殿出来，叶凌薇松了口气。
青竹扶住她：“县主，没事吧？”
“没事。”叶凌薇摇头，“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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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皇宫。
春儿声道：“大姐，德妃娘娘会不会……”
“会。”叶凌薇道，“但她暂时不敢动我。我有陛下和皇后护着，她就算不满，也只能忍着。”
“那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叶凌薇看向窗外，“眼下最重要的，是护好侯府，护好云儿。”
她顿了顿：“春儿，从今起，府里加强戒备。云儿去书院，多派几个人跟着。吃食用度，都要仔细检查。”
“是。”
回到侯府，叶凌薇去了老太君屋里。
把事情了一遍。
老太君听完，叹了口气：“凌薇，你做得对。叶家不能卷进夺嫡之争。当年你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才……”
她没完，但叶凌薇明白。
“祖母放心，孙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委屈你了。”老太君握住她的手，“若你父亲在，哪用你一个姑娘家扛这些。”
叶凌薇摇头：“不委屈。能护住叶家，孙女儿心甘情愿。”
正着，外面传来欢快的脚步声。
叶凌云跑进来：“姐姐！祖母！”
家伙脸蛋红扑颇，手里拿着一幅画。
“姐姐你看，我今画的！”
叶凌薇接过。
画上是一家四口：父亲、母亲、她，还有云儿。
虽然笔法稚嫩，但很用心。
“画得真好。”叶凌薇摸摸他的头，“云儿长大了。”
叶凌云认真道：“先生了，男儿要顶立地。等我长大了，保护姐姐，保护祖母！”
“好。”叶凌薇眼眶微热，“姐姐等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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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叶凌薇独自站在窗前，看着上的月亮。
手里握着林澈给的玉佩。
林澈，你在北疆还好吗？
你等你回来，有话要跟我。
是什么话呢？
她想起皇帝今的，林澈求赐婚的事。
心里乱乱的。
有期待，也有不安。
这一世，她还能相信感情吗？
还能……得到幸福吗？
她不知道。
但她愿意等。
等林澈回来，等一个答案。
窗外，月色如水。
侯府安静祥和。
她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德妃、三皇子、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但她不怕。
这一路走来，什么风浪没见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是叶凌薇。
昭阳县主。
镇国侯府的掌权人。
无人敢惹的侯府煞神。
从今往后，她要让叶家，在这京城屹立不倒。
让父亲在之灵，得以安息。
让弟弟平安长大，承袭爵位。
让那些想害叶家的人知道——
叶家，不是好惹的。
叶凌薇，更不是好惹的。
她握紧玉佩，眼中闪过坚定的光。
这一世，她不仅要复仇。
还要守护。
守护叶家百年荣光。
守护她在意的一牵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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