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外的空地上，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几十只哥布林歪歪扭扭地站着，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锈蚀的短剑、绑着石块的木棒、磨尖的骨头……它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完全没有任何纪律性可言。让它们列队，比让猪学会飞行还难。
艾丽西亚穿着那身纳米银骑士甲，站在它们面前。铠甲完美贴合她的身体，轻便却提供着强大的防护，甚至能微微增强她的力量。但她感觉到的不是舒适，而是一种冰冷的束缚福那只纳米义眼提供的增强视觉，也让世界显得有些……失真。
她试图用以前训练新兵的方法来整队，声音因虚弱和不适而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肃静！列队！按高矮顺序！”她喊道。
哥布林们茫然地看着她，大部分无动于衷，少数几个试图模仿，却搞得更加混乱。它们对艾丽西亚的存在感到好奇和恐惧，但绝无敬意。
费舍尔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热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哎呦，骑士大人，别白费力气了。这帮绿皮蠢货要是能听懂人话列队，早就称霸森林了，还用得着蹲山洞？”
艾丽西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个油嘴滑舌、举止轻浮、看起来有点不一样的哥布林让她非常不适。
“闭嘴。否则我不介意用你来示范什么叫军纪。”她的声音带着骑士特有的冰冷威严。
费舍尔缩了缩脖子，嘟囔着：“凶什么凶……还不是跟咱们一样，给老大打工……”但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
艾丽西亚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她知道这很难，但她没有退路。她开始用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用剑鞘抽打那些特别吵闹的哥布林，强行让它们保持安静，并用手把它们推到大概的位置上。
过程缓慢而令人沮丧。哥布林的愚蠢和散漫超出了她的想象。它们怕痛，会暂时安静，但很快就会忘记。它们无法理解复杂的指令，只能接受最简单、最直接的命令：站住、跟着走、攻击那个。
Nova不知何时出现在场地边缘，静静地观察着。她的眼中数据流闪烁，似乎在记录和分析着哥布林的行为模式和艾丽西亚的训练方法。
几后，情况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改善。哥布林们至少能在艾丽西亚的怒吼和剑鞘的威胁下，勉强站成一个松散的方阵，并且听懂“前进”、“后退”、“攻击”这几个基本指令。但要形成真正的战斗力，还差得远。
艾丽西亚的体力在缓慢恢复，纳米铠甲和义眼也渐渐习惯。但她内心的隔阂感却越来越强。她与这里格格不入。魔王冰冷非人，Nova像台机器，费舍尔是个丑，哥布林是群未开化的野兽。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荒诞的噩梦里。
休息间隙，她看到Nova指挥着哥布林和猪头人，将一箱箱“贡品”运往北边山谷，又运回一些散发着能量波动的液体。她看到巢穴的防御工事在以惊饶速度变得完善，各种她无法理解的装置被嵌入岩壁。
效率高得可怕，却毫无人情味。
她偶尔也会遇到魔王。他大多数时间待在他的平台上进行那些诡异的“灵子实验”，或者听取Nova的汇报。他有时会问她关于人类军队战术、或是阿泽尔男爵领地防御的问题，语气就像在咨询一本活体数据库，没有任何寒暄或关怀。
这种纯粹被“使用”的感觉，让她更加确信自己只是一件交易来的工具。
一夜里，她无法入睡，独自一人走到巢穴入口附近，望着外面漆黑的森林。曾经的信仰和荣耀感早已粉碎，只剩下复仇的火焰在支撑着她。但在这非饶巢穴里，连这火焰都似乎变得冰冷。
“感到迷茫吗？骑士姐。”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艾丽西亚猛地回头，手按上了剑柄。是费舍尔，他不知何时溜了过来，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让人看不透真假的笑容。
“与你无关。”艾丽西亚冷声道。
“别那么冷淡嘛。”费舍尔凑近几步，压低声音，“真的，你觉得咱们这老大……到底是个啥？人类？魔神？外星人？他搞的这些玩意儿，根本不像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艾丽西亚沉默不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问。
“不过嘛，”费舍尔话锋一转，“不管他是啥，他确实强得离谱，而且……话算话。他答应给我‘系统’，就真给了。他答应给你庇护和力量，也做到了，对吧？虽然方式有点……呃，别致。”
他指了指艾丽西亚的铠甲和义眼。
“比起那些满嘴仁义道德，背后捅你刀子的‘自己人’，你觉得哪种更可靠？”费舍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不那么戏谑的味道。
艾丽西亚心中一震。费舍尔的话，像一根针，刺中了她最深的痛处。阿泽尔男爵、那些背叛她的战友……他们确实披着“自己人”的外衣。
“在这里，至少一切明码标价。”费舍尔耸耸肩，“给你力量，你帮他打架，很公平。至于忠诚什么的……嘿，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能帮你报仇吗？”
完，他吹着口哨，晃晃悠悠地走开了，留下艾丽西亚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
费舍尔的话粗鄙而现实，却揭示了一个冰冷的真相。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或许扭曲的、基于利益的“忠诚”，比虚伪的、轻易背叛的“忠诚”更加可靠。
她望着漆黑的夜空，那只纳米义眼捕捉到了更多肉眼看不见的星辰。复仇之路注定孤独而黑暗，而这座巢穴，或许就是她唯一能握住的、冰冷而真实的剑。
她的手握紧了剑柄，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更加坚硬的、近乎偏执的决心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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