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立于濮阳城楼，北望黄河。对岸，顿丘城的轮廓隐约可见，城头“关”字大旗与“刘”字大旗并列飘扬，昭示着这座坚城仍在关羽、徐庶牢牢掌控之郑
凉风如刀，刮过曹操赤色披风，也刮过他眼角深刻的皱纹。这位雄踞中原的霸主，此刻眉宇间少有地凝聚着一丝沉重。
“壶关破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让身后肃立的荀攸、程昱、司马懿等人心头一凛，“刘备亲至顿丘。”
荀攸上前一步：“主公，壶关虽失，然并州残破，胡汉杂处，刘备纵然得之，亦需耗费大量精力安抚治理，非短期可转化为战力。且张飞、张辽、徐晃等将尚在太原郡北部周旋，上党郡新附未稳，刘备若要完全消化并州，至少需一年半载。”
程昱接口，声音冷硬：“然刘备之势，确已成燎原。青、徐、扬、幽、冀，今再加并州二郡，六州之地，带甲三十余万。更兼有关羽、张飞、赵云等猛将，郭嘉、贾诩、诸葛亮、徐庶、庞统等智谋之士辅佐……其势比昔日袁本初可盛。”
正此时，亲兵快步登城，呈上两封密信：“主公，许都文若先生急件！另有南线细作密报！”
曹操先拆开荀彧来信。目光快速扫过，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良久，他将信递给荀攸：“文若之见，公达以为如何？”
荀攸接过，程昱、司马懿亦凑前观看。信上，荀彧的字迹清隽从容，分析却如手术刀般精准：
“……闻刘备表奏请为大将军，假节钺，都督六州。彧以为，主公可顺水推舟，奏请子应允。”
“理由有三：其一，可弱化‘衣带诏’之事。刘备素以‘奉诏讨贼’自居，若朝廷正式加封其显爵重权，则其‘奉诏’之辞自然削弱，下人将渐视其为一方诸侯，而非汉室忠臣。”
“其二，可离间刘备与子。刘备名位越高，权势越重，子在许都，岂能安心？纵表面嘉许，心中猜忌必生。且主公可暗中使人散布流言，言刘备有不臣之心，其请大将军位，乃僭越之始。久之，子对刘备之信任，必不如前。”
“其三，可置刘备于风口浪尖。大将军位极人臣，下瞩目。刘备既居此位，则其一举一动，皆会成为众矢之的。且诸侯之中，岂无嫉恨者？刘表、孙权，乃至益州刘璋、汉中张鲁，见刘备骤登高位，心中能无芥蒂与危机？”
“故，许其位，实为捧杀。待其骄盈，待其生隙，待下怨谤渐起，主公再以朝廷之名讨之，则名正言顺，事半功倍。”
“眼下南方有变，孙权西进，刘表暧昧，下局势混沌。主公正可借此与刘备暂缓兵戈，一面稳固司隶、凉州，一面谋图汉症并州北地。以空间换时间，积蓄力量，以待时。”
荀攸看完，长叹一声：“文若深谋远虑，确是老成谋国之言。”
程昱却皱眉：“然刘备岂不知其中利害？他若受而愈加谨慎，此计岂非落空？”
一直沉默的司马懿，此时缓缓开口：“程公，刘备非不知，而是不得不受。”他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刘备出身卑微，虽有汉室宗亲之名，然下士族心中，终有芥蒂。今其据六州之地，若无朝廷正式名分，则始终是‘割据’。大将军位，对其整合内部、招揽士族、号令麾下，有莫大助益。此乃阳谋，他纵知有毒，亦会甘之如饴。”
他顿了顿，继续道：“且文若先生第三点最为关键——将刘备捧高，今刘备一跃为大将军，都督六州，令下人瞩目，诸侯心中岂可能平？此乃捧杀，纵不能立时见效，亦可埋下长远祸根。”
曹操听着众人分析，背着手在城楼踱步。他望向南方的际——那里是许都，是子所在，也是下人心所系之处。
“文若信中提及南方之变，”曹操停下脚步，“细作密报如何？”
荀攸拆开另一封信，快速浏览，面色微变：“主公，孙权已暗中与刘表媾和，以江夏及长沙北部数城，换取借道南郡，西进益州。其前锋已入巴郡，周瑜率大军随后。孙权行动极为隐秘迅速，张纮在九江的急报也刚送至，刘备恐也是刚得知不久。”
程昱倒吸一口凉气：“孙权儿，竟有如川魄！周瑜用兵，果然鬼神莫测！”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乃赐良机。孙权西进，与刘备联盟破裂，荆州东线压力骤减。刘表复得江夏，看似增强，实则孤立。主公正可遣使结好，许以高官厚禄，将其拉拢。而益州……刘璋暗弱，岂是孙权对手？然汉中张鲁，主公若能速降之，则可自米仓道、金牛道兵进巴蜀，与孙权争夺益州！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曹操猛然转身，眼中已无犹豫，唯有决断：“好！便依文若之策！公达，你即刻草拟奏表，以子名义，加封刘备为大将军，假节钺，都督冀、幽、并、青、徐、扬六州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另赐九锡，准其承制封拜！”
程昱大惊：“主公！九锡乃人臣极荣，岂可轻授？此恐助长其气焰！”
“就是要助长他的气焰！”曹操冷声道，“给他最高的名位，将他架在火上烤！让下人都看着，这位‘刘皇叔’受了朝廷如此厚恩，若还有不臣之举，便是忘恩负义，下共击之！”
荀攸恍然：“主公高明。此乃阳谋。刘备受此封赏，短期之内，必不能主动兴兵南犯，否则便是不臣之举，失尽人心。我军便可赢得喘息之机。”
“不止喘息。”曹操沉吟道，“吾要用这段换来的时间，彻底解决西线问题！张鲁若不识抬举……便灭了他！汉中必须握在吾之手中！至于益州……”他眼中寒光一闪，“孙权想取？没那么容易！”
他看向司马懿：“仲达，服张鲁之事，由你总揽。所需金帛、官爵许诺，皆可便宜行事。告诉张鲁，归顺朝廷，可保他师道统，荣华富贵；若执迷不悟……待朝廷大军一到，玉石俱焚！”
“诺！”司马懿躬身领命。
“至于北面……”曹操沉吟片刻，“派蒋干为使，前往顿丘见刘备。就以‘念及百姓久经战火，生灵涂炭，子仁德，不忍再战’为由，提议罢兵休战。告诉他，朝廷封赏不日即到，望其恪守臣节，安抚北方，勿负圣恩。”
荀攸补充：“可约定双方同时后撤。顿丘、白马为我军旧土，然既已由刘备军占据，暂时可划为缓冲之地，各留少量兵马戍守即可。主力各归本镇。”
“便依公达。”曹操摆手，“速去安排。告诉蒋干，言辞要恭谨，姿态要放低。刘备不是要仁德之名吗？吾就给他这个面子！”
“诺！”众人齐声领命。
曹操最后望向黄河对岸，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刘玄德，这大将军的座位，烫得很。你……坐得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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