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时代有一对典范，一对可作为所有骑士与封君榜样的典范，那毫无疑问，是安东·伍兹爵士和瓦伦蒂娜·卡蒂亚女大公。
——圣胡安·卡洛斯《编年史》
死寂。
只有呼啸的北方，在不断拉扯着枯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直到安东举着姜饼的手指都开始发酸，他才皱起眉头，有些困惑地看向肩膀微微颤抖的女大公。
“喂喂，殿下……” 他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丝不确定，“您不会……是在哭吧？”
女大公依旧低着头，牙齿狠狠咬着嘴唇，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咽回肚子里。只是，有两串珠泪正顺着她眼角滑落，一滴一滴地打在她膝甲上，荡起的水花。
“是不是身上还有伤？疼得厉害吗？”
安东俯下身子，凑近了些，声音里难得带上些许关心。
“要不要我扶您去休息休息？” 他伸出手，想去搀扶她的手臂。
“啪！”
瓦伦蒂娜猛地甩开他的手指，那盈满泪水的琥珀色眼眸狠狠瞥了安东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委屈、愤怒和不甘。然后，她像是赌气一般，一把抓起洒落在地的姜饼，看也不看就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吞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或许是因为吃得太急，瓦伦蒂娜似乎被饼渣呛到，剧烈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颊瞬间涨红，眼泪流得更凶了。
“慢点！慢点！喜欢吃我让厨房再多烤些就是了！” 安东连忙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试图帮她顺气。
“走开！”
再次被毫不客气地甩开。
安东尴尬地收回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我殿下，您这跟我闹什么脾气啊？又不是我害得您落到今这个地步的……”
“为什么？” 瓦伦蒂娜哽咽着问道，“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放过我？”
“我？我不放过你？”
安东简直要被气笑了，“不是您这位尊贵的殿下，总想方设法限制我的一举一动，先是在坚石城给我胡萝卜加大棒喂到饱，现在又千里迢迢跑来找我麻烦，到底谁不放过谁啊？”
瓦伦蒂娜没有回答，她强忍着哽咽，依旧不住地朝嘴里塞着姜饼，仿佛食物能填补上某种空虚，或是压抑住失控的情绪。
看着她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安东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瓦伦蒂娜的肩膀，语气软化下来，带着些哄劝的意味：
“好吧，我承认……刚发现你到访时，我确实想过，要不要干脆把你捆起来，当作投名状献给巴尔加斯那老狐狸？”
他感觉手下的肩膀猛地一沉。
“但仔细想想啊，” 安东急忙补充道，“即使这样，他也不一定会放过我，不定转头就把我也收拾了。所以您就放心好了，至少现在，我还是蛮乐意继续给您当‘瓦伦蒂娜之券的。”
瓦伦蒂娜响亮地打了个嗝，不知是被饼噎的，还是被他这番话气的。她丝毫没有理会安东，只是生硬地把脸扭向另一边。
“即使以我们龙族的眼光来看……”
一个冷冰冰声音突然在两人背后响起，“你的安慰方式也够糟糕的。”
伊索尔德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长椅背后。她面无表情，冰蓝色长发随意地梳在一边，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黑袍，比起骑士，倒更像故事里那些无所不能的女巫。
“那伟大的、高贵的、无所不知的冰霜公主殿下，又有何高见呢？” 安东反唇相讥道。
伊索尔德哼了一声，她毫不客气地走上前，一把拽开瓦伦蒂娜手中还捏着的几块姜饼，紧接着，她伸出双臂，将瓦伦蒂娜拦腰拎起，然后不由分地抱进自己怀中！
瓦伦蒂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好啦，没事啦。”
伊索尔德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她用手拍了拍瓦伦蒂娜的后脑勺，打得她脑袋晃荡不已，“有我在，不会再让这个傻瓜欺负你啦。”
“你以前不会就这么安慰你弟弟的吧？”
安东挑了挑眉毛，他已经有点同情塔纳托斯了……
伊索尔德没有回答，苍蓝色眼眸瞥向远方，“等我再恢复一些力量，就可以帮你打回去。把那些惹你哭的家伙，全都冻成冰雕摆在你花园里。”
那不得先拿我开刀？安东连忙摆手。
她低头，看着怀中瓦伦蒂娜惊愕的泪眼，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我弟弟的心脏，我还要国库一半的黄金作报酬，你看如何？”
瓦伦蒂娜愣了好几秒，才从这突如其来的“安慰”中回过神来。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仍有些沙哑，但已恢复了镇静：
“谢谢，龙心……可以还你。但我……我是帝国摄政……我不能依靠异族的力量，去解决帝国内部的纷争……”
瓦伦蒂娜缓缓地从伊索尔德怀抱中挣脱，双脚落地，重新站稳，接着幽怨地看了眼安东，那眼神复杂难明，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脸上泪痕未干，却已重新拾起帝国摄政的威严与决绝：
“你得对，爵士。我很蠢……蠢到刚才有那么一刻，居然还想继续当你的金丝雀。”
她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道，“我会自己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不需要你任何帮助。”
“是吗？” 安东叹了口气，表情严肃起来，“那您知道，历史上那些被坐实了谋逆重罪的皇室成员，会被如何处理吗？”
瓦伦蒂娜身躯微微一震，没有话。
“他们会被剜去双眼，永远剥夺视见光明的权利。”
安东平静地道，“然后，被终身囚禁在修道院中，侍奉死亡牧主莫维登，在无尽的黑暗与忏悔中度过余生。”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瓦伦蒂娜微微渗血的嘴唇上：
“而如果碰巧……这位皇室成员还拥有奥术赋，为了永绝后患，连舌头也会被一同拔掉。”
他摇了摇头。
“到那时候……您可就再也品尝不出任何甜点的味道了，殿下。”
“即便如此……” 女大公已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下巴高高扬起，怒目圆睁，只是声音依旧有些发颤，“也与你无关！”
“怎么不关我的事？”
安东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又裹着些自嘲，他耸了耸肩，仿佛已下定了决心。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可是您的骑士啊，殿下。”
他看着她陡然睁大的眼睛，慢悠悠地补充道：“要真放任您自己去送死，或者落到那种凄惨的下场……”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怕那些爱搅弄是非的吟游诗人，得把我骂上一千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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