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殿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李烬高踞宗主之位，玄色道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那双灰白色的漩涡眼眸平静地扫过殿下众人，没有情绪，只有审视。十年轮回淬炼，斩情灭欲，此刻的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尚有温度的青年修士，而更像一柄出鞘的冷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殿下，玄玑道人坐在左侧首位，神色复杂；乔雨薇立于右侧首位，美眸中含着担忧与不安；萧辰、石猛、阿土、柳清影等一众高层分列两侧，人人屏息，无人敢先开口。就连平日里最是跳脱的石猛，此刻也面色紧绷，垂手而立。殿内数百盏长明灯的光芒似乎都被这股无形的威压所压制，显得黯淡了几分。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一盏茶的光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李烬打破了沉默。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冰珠坠玉盘，不带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自此刻起，十年。”
简单的五个字，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让所有人心中同时一紧。
“十年之内，本座要看到，我轮回宗化神期以上修士，数量达到——”他微微一顿，那双灰白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三千之众。”
“轰——”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炸开！
饶是众人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宗主归来必有雷霆手段，却也万万没想到会提出如此骇饶目标！
“三……三千化神？”金石堂主阿土第一个失声惊呼，憨厚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宗主，这……这怎么可能？我宗如今化神期修士不过五指之数，即便算上元婴巅峰有望突破者，也不过十余人！十年三千化神，这……”
“太过荒谬！”锋矢堂主石猛也忍不住瓮声开口，他虽对李烬敬重有加，但这目标实在超乎想象，“化神期岂是路边的野草，长就长？那是需要悟道、需要机缘、需要时间打磨的！十年培养三千化神？便是将整个京者大陆的资源都堆过来，也未必能做到！”
执法堂主萧辰眉头紧锁，虽未立刻出声反对，但眼神中同样写满了不认同。眼堂主柳清影欲言又止，看向乔雨薇。
乔雨薇此刻也是花容失色，她上前一步，声音带着焦急：“宗主，宗门发展非一日之功，十年时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莫三千化神，便是三百，也……”
“且慢。”
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乔雨薇的话。
玄玑道人缓缓睁开双眼，那历经沧桑的眼眸中此刻满是凝重。他看向李烬，声音平和，却字字千钧：“宗主，老朽以为，此议欠妥，大为不妥。”
作为在场辈分最高、修为最深、且是李烬师尊的存在，玄玑开口，分量自是不同。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看向玄玑。
玄玑继续道：“老朽明白宗主复仇心切，更明白我宗与红尘仙宗已成不死不休之局。然，十年三千化神，此非人力所能及。即便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强行堆砌，培养出的也只会是根基虚浮、不堪大用的伪化神，于真正的战场毫无益处，徒耗资源罢了。”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更何况，如此疯狂扩张，必然动静极大，极易引起外界警觉。红尘仙宗、皇室，乃至其他势力，绝不会坐视一个拥有数千化神的新兴宗门崛起。届时，恐未等我们准备好，便已招致各方联手围剿，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宗主，还请三思！”
“老祖所言极是！”
“请宗主三思！”
殿下众人齐声附和，连乔雨薇也再次开口：“宗主，此事确实需从长计议。我们如今偏安东南，依托云罗山脉险和修为禁断，尚能暗中发展。若大张旗鼓，无异于自曝于下。”
面对众饶一致反对，李烬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他甚至没有去看玄玑，只是目光缓缓扫过殿下每一张带着忧虑、不解乃至些许惶惑的面孔。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将刚才的目标又推进了一步：
“十年之后，轮回宗不再隐世，同时——”他抬眼，目光仿佛穿透殿顶，望向了遥远的中州之地，“对红尘仙宗，开战。”
“开战”二字，如同两块万钧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滔骇浪！
“什么？！”
“直接开战？！”
“宗主！这太疯狂了！”
这一次，连最沉稳的萧辰都忍不住失声。对红尘仙宗开战？那可是正道魁首，有十二散仙坐镇，大乘巅峰不止一位，化神炼虚不计其数的庞然大物！轮回宗与之相比，如今不过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十年后开战？与送死何异？
玄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站起身，直视李烬，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与痛心：“烬儿！你可知你在什么？！对红尘仙宗开战？就凭我们？凭这十年可能培养出的、不知所谓的三千伪化神？你这是要将轮回宗，将问帝国，将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李烬话：“你这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为师理解你为敛迹之死悲愤，理解你欲向竹云子复仇，但复仇不是送死！不是拉着所有人陪葬！”
李烬静静地听着玄玑的训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直到玄玑完，殿内再次陷入一种更加压抑的寂静时，他才缓缓将目光投向玄玑，淡淡道：
“短暂？紧迫？”
他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好。”
他缓缓从宗主之位上站起身。随着他起身，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并非刻意释放，而是自然而然，却让殿内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仿佛整片地的重量都压了下来。
化神期的修为，却有着远超化神的压迫感！
“既然诸位觉得十年培养三千化神太过方夜谭，那本座便再定两件事。”李烬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而冷酷，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他伸出一根手指，“自今日起，即刻所有化神以上门人，由本座亲自带队，穿越云罗山脉‘修为禁断’区域，前往山脉另一侧——京者大陆的云罗山脉妖族腹地！”
众人心头一跳。云罗山脉另一侧？那可是妖族盘踞之地，凶险异常！
“我们的目标，是在妖族领地之中，建立我轮回宗的第一个外部据点，不，是分部！一个扎根于妖族地盘，进可窥视京者，退可依托山脉险的分部！”
这个想法大胆至极！在妖族领地建立人族宗门分部？自古以来，人族修士与妖族虽有合作，但更多的是对峙与厮杀。深入妖族腹地建立据点，无异于虎口夺食！
“第二！”李烬伸出第二根手指，灰白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从即日起，启动‘黄泉计划’。”
“黄泉？”众人不解。
“在全大陆范围内——不止京者，若有能力，失桑大陆亦可纳入考量——秘密搜罗、网罗所有十六岁以下的孩童少年。”李烬的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唯一标准：必须身负特殊体质、血脉，或拥有超乎寻常的修行赋。平庸者，一概不要。”
乔雨薇隐隐猜到什么，脸色微微发白。
“这些被选中的苗子，”李烬继续道，声音如同在宣读某种残酷的律法，“将被集中至绝对隐秘之地，从开始培养。培养的核心只有两点：第一，对轮回宗、对本座的绝对忠诚，刻入骨髓、融入灵魂的忠诚，必要时可使用任何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洗魂、种印、药物控制。第二，采取最高压、最残酷、最不计代价的培养方式，丹药、秘法、禁术、实战……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惊骇的脸：“目标只有一个：在十年之内，给本宗打造出一批修为至少达到元婴期，且能够越级——乃至越阶——作战的、绝对服从的、没有恐惧、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这个组织，便命名为——‘黄泉’！”
黄泉！死亡与轮回的归宿之名！用此名命名的组织，其性质已然不言而喻！
“此计划，列为宗门最高机密，除今日殿内在场之人，绝不可泄露半分。‘黄泉’直属本座，不受宗门其他任何堂口节制，拥有独立资源调配权和……生杀予夺之权。”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冷酷到极致的计划惊呆了。这哪里是培养弟子？这分明是在制造兵器！是彻底违背壤、违背修士基本伦理的邪魔手段！
玄玑道饶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弟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灵盖。他终于意识到，轮回之后的李烬，改变的不仅仅是实力和心性，更有某种根本的东西，已经被那无尽的毁灭与重塑彻底扭曲了。
“宗主……”玄玑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如此行事……与魔道何异？不，便是那邪道五门，也未必会行如此灭绝人性之事！强掳孩童，以邪术控制，高压催生……这‘黄泉’，将成为怎样的怪物？我轮回宗，又将沦为怎样的存在？”
资源堂主阿土也硬着头皮开口：“宗主，且不此计划有违和，单是执行起来也困难重重。首先，身负特殊体质、赋卓绝的孩童，本就稀少，大多早已被各大宗门、世家发现并收为弟子，重点培养，藏得极深，如何能轻易‘网罗’？其次，如此不计代价的培养，所需资源将是文数字，即便将我宗如今所有库存掏空，再疯狂掠夺，怕也难以支撑‘黄泉’的消耗！更遑论还要支撑宗门正常发展和那……三千化神的目标了。”
柳清影也补充道：“宗主，眼堂虽有情报网络，但主要在京者东南和问帝国，要覆盖全大陆搜寻特殊体质孩童，力有未逮，且极易暴露，引来各方关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不敢再直接反对李烬，但话里话外，皆是此路不通之意。
李烬静静地听着，直到众人声音渐歇。
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极其淡漠，甚至带着些许讥诮的笑意。
“困难？资源？被大宗门雪藏？”
他缓缓重复这几个词，然后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炸裂：
“那就——抢过来！”
“轰！”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劈得所有人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
抢？直接抢其他宗门的弟子？抢那些被视若珍宝的才苗子？
这已不是魔道行径，这简直是疯魔！是要与全下为敌！
“不可！万万不可！”
玄玑道人须发皆张，猛地踏前一步，身上合体中期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微微泄露，震得周围空气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李烬，眼中充满了痛心、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烬儿！你清醒一点！你可知‘抢’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将成为修真界公敌！意味着我们将举世皆敌！正邪两道都将视我们为毒瘤，必除之而后快！到那时，莫复仇，我轮回宗能否存续都是未知之数！你这是在自取灭亡！”
他苦口婆心，试图唤醒李烬最后的一丝理智：“正魔之分，固然有其虚伪之处，但有些底线，一旦越过，便再也回不了头了！我们复仇，可以变强，可以谋划，可以隐忍，但绝不能用这等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手段！那与我们痛恨的竹云子，又有何区别？”
玄玑的话语，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听得乔雨薇等人亦是心有戚戚，面露悲色。
然而，李烬只是静静地看着激动不已的玄玑，看着殿下神色各异的众人。他脸上那丝讥诮的笑意缓缓扩大，最终化为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尽漠然的平静。
他没有反驳，没有解释，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殿外那广袤的、被暮色笼罩的空与大地。
然后，他用一种仿佛在探讨某个无关紧要的哲学问题般的语气，悠悠问道：
“师尊，诸位，本座心中有一惑，积压已久，不知在座各位，可能为我解惑？”
他突然转变话题，让玄玑和众人都是一愣。
玄玑压下心中激荡，沉声道：“宗主有何疑惑？但讲无妨。”
李烬收回手指，负手而立，那双灰白色的漩涡眼眸望向殿顶绘制的日月星辰、轮回生灭的图案，声音飘渺，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饶心上：
“这煌煌世间，滔滔洪流，究竟……何为正道？何为魔道？”
他顿了顿，不待众人回答，便自问自答般继续道：
“师尊，您一生恪守正道门规，秉持正义之心，将毕生心血奉献给红尘仙宗，结果如何？是被同门构陷，是被弟子背叛，封住修为，之后，被强行拖上涤魂礁，受尽屈辱，等待公开处决，还要拖累视如己出的弟子为你送命！”
玄玑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出来。李烬此言虽已是大逆不道，但字字珠玑，直戳玄玑心房，那段经历，是他心中最深最痛的伤疤。
李烬的目光转向其他人，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刮擦着所有饶神经：
“再句不好听的，那竹云子，披着正道魁首、隐仙阁长老的外衣，行的难道不是魔道之事？为夺舍炉鼎，栽赃陷害，追杀同门，囚禁长老，煽动散仙……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符合‘正道’二字？可结果呢？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竹云子长老，受万人敬仰！”
他向前迈了一步，目光扫过萧辰、石猛、阿土、柳清影，最后落在乔雨薇身上。
“本座闭关这十年，即便不问，也敢断言。皇室赵九霄，看似为我撑腰，实则不过是权衡利弊，稳住我这一变数，同时积蓄力量，等待着将我连同《轮回魔典》彻底掌控或抹杀的那一，以免重蹈上一代执典者的覆辙。”
“正道其余六门，表面上或许谴责竹云子行事过激，暗地里哪个不是未雨绸缪，养精蓄锐？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将我这位‘新任魔头’分而食之，瓜分我可能拥有的一切，顺便再得一个‘除魔卫道’的美名。”
“邪道五门？呵呵，他们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么拉拢，要么趁火打劫，要么坐山观虎斗，伺机渔利。”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诸位再好好想想，这下，早已被皇室、正道七门、邪道五门这些巨头瓜分殆尽！资源、人才、地盘、话语权……所有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他们手郑我们呢？我们偏安东南一隅，资源贫瘠，人才凋零，如履薄冰。”
“那些门派，那些散修世家，他们的生死，他们的传承，又有谁真正关心过？不过是巨头博弈中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是资源掠夺中无声哀嚎的背景！”
李烬猛地转身，再次面向众人，那双灰白色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实质般的火焰，冰冷而炽烈：
“所以，告诉我，什么是正？什么是魔？”
“是守住那些虚伪的、被既得利益者制定的、用来束缚弱者、维护自身特权的所谓‘规矩’和‘底线’，然后坐等被他们一步步蚕食、吞没、消灭，才是正？”
“还是打破这一切，用尽一切手段，夺取我们生存和发展的权利，拥有保护自己、保护重要之人、讨还血债的力量，哪怕背负骂名，哪怕双手染血，才是魔？”
他指向殿外，指向那看不见的、却无处不在的庞大阴影：
“他们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可以为了权势颠倒黑白，可以高高在上决定他人生死。而我们，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为了不被随意践踏，用些非常手段，便成了十恶不赦的魔道？”
“何其可笑！何其不公！”
李烬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大殿中滚滚回荡，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也震得众人心神摇曳，哑口无言。
玄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他一生信奉的道义，坚守的正道，在李烬这血淋淋的、冰冷残酷的质问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想起了自己被囚禁时的绝望，想起了梦敛迹自爆时的决绝，想起了竹云子那伪善而狰狞的脸……
是啊，正道……他为之奉献一生的正道，究竟给了他什么？
乔雨薇美眸含泪，看着李烬那孤绝而充满压迫感的背影，心中既是刺痛，又隐隐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悲愤。她想起了问帝国初建时的艰难，想起了轮回宗发展中的诸多掣肘，想起了那些觊觎东南之地的贪婪目光……
萧辰紧握双拳，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反对，逐渐变得深沉、锐利。他本就是心思果决、智计深沉之人，李烬的话虽然偏激，却戳破了修真界弱肉强食的本质。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石猛、阿土、柳清影等人，亦是神色变幻，显然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李烬将众饶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他收敛了外放的情绪，重新恢复那副冰冷的平静，但话语中的决绝却更甚：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今日之魔道，或许便是明日之正道。今日之正道，焉知不是昨日之魔道？”
他目光直视玄玑，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师尊，诸位，本座并非要彻底抛弃人性，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但我们必须认清现实，必须明白，在这条逆而孝与下为敌的路上，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固守陈规，只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该狠时，必须狠！该杀时，绝不留情！”
“资源不够？就去抢！人才没有？就去夺！地盘太？就去打！”
“正道如何？魔道如何？待我轮回宗铁蹄踏破红尘仙宗山门，待我剑锋斩下竹云子头颅，待我宗门威加四海之日——”
李烬的声音陡然拔至最高，带着一种睥睨下的狂傲与冷酷：
“我李烬的话，便是正道！我轮回宗立的规矩，便是理！”
话音落下，殿内落针可闻。
玄玑道人怔怔地看着李烬，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意志，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仿佛要撕裂一切阻碍的决绝气势。良久，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
这叹息声中，有无奈，有挣扎，但最终，化为一种近乎认命的沉寂。
他不再话。
师尊的沉默，如同最后的认可。乔雨薇等人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一种抛弃幻想、准备战斗的决心。
“谨遵宗主之命！”
以乔雨薇为首，众人齐声应诺，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虽然依旧沉重，却少了犹豫，多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李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心念一动，沉声道：
“魂破何在？”
殿内一侧的阴影中，空间微微扭曲，一团凝练的黑烟无声无息地浮现，迅速凝聚成魂破那模糊的神魂轮廓。比起十年前，他的形态似乎凝实了一丝，但依旧虚弱。
“老奴在。”魂破的神魂波动传来恭敬的意念。
“随本座即刻出发，前往云罗山脉妖族祖地。”李烬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你对妖族了解颇深，负责指引路径，评估妖族实力，并尝试与可能合作的妖族势力沟通。”
“是，主人。”魂破应道。
李烬目光扫向殿下众人：“此次行动，旨在建立分部，打通通往京者大陆的隐秘通道，并尽可能收服或控制云罗山脉妖族力量。化神期以上者，除必要留守人员，全部参加！元婴巅峰、战力卓越者，亦可酌情加入先锋。”
他的目光变得森寒：“沿途所遇妖族部落、势力，能服收编者，许以利益，纳入我宗附属。若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者——”
李烬眼中灰白色漩涡微微加速旋转，吐出四个冰冷的字：
“就地格杀，鸡犬不留！”
“务必以雷霆之势，在最短时间内，将云罗山脉妖族祖地及周边关键区域，纳入我轮回宗实际控制之下，打造为进可攻、退可守的坚固分部！”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轰然应诺，杀气腾腾。
李烬不再耽搁，他大步从宗主高台上走下，玄色道袍无风自动。走过乔雨薇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低声道：“宗门内部，‘黄泉计划’前期筹备，由你全权负责。筛选地点，拟定初步搜罗方案，调配第一批资源。等我从妖族之地回来，要看到初步框架。”
乔雨薇重重点头：“我明白，你放心。”
李烬不再多言，径直走向殿外。魂破化作一缕黑烟，融入他身侧的阴影之郑萧辰、石猛、阿土、柳清影等被点名参战的高层，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殿外广场上，接到紧急集结令的数十位化神期、元婴巅峰修士已然列队等候，人人面色肃穆，眼神锐利。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镀上一层血色的光边。
李烬走到队伍最前方，目光扫过这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没有战前动员，没有慷慨陈词，只是用那平静而冰冷的嗓音，吐出最后一个字：
“走。”
音落，他身形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冲而起，向着帝国西方，那绵延无尽、神秘而危险的云罗山脉方向，疾射而去！
在他身后，数十道颜色各异的遁光如同群星升起，紧紧跟随，汇成一股钢铁洪流，划破渐浓的暮色，带着无尽的杀伐之气，奔向那未知而残酷的战场。
轮回宗的铁血时代，随着这道灰色流光的划过，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殿门口，玄玑道人缓缓走出，望着边迅速消失的光点，苍老的脸上神色复杂至极。乔雨薇站在他身侧，美眸中倒映着远去的遁光，玉手不自觉地紧紧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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