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寿宴将启
时入初冬，寒意渐浓，然而大晟皇宫之内，却仿佛提前步入了暖春。各处宫殿廊庑早早悬挂起精巧的宫灯，虽未点亮，那繁复的样式与鲜艳的彩绸已自成风景；朱红廊柱被重新粉饰，焕然一新；连宫道两旁的石阶缝隙，都少见地不见半分枯草杂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忙碌而喜庆的气息，如同煮沸的水，表面热气腾腾，内里却翻滚着无数看不见的气泡。
太后娘娘的六十圣寿，乃是举国同庆的大事，宫中筹备自然更是精益求精，务求尽善尽美。
匠作监亦被这股洪流席卷。不同于筹备祭大典时那种庄重、古朴、甚至带些肃杀的基调，寿宴的筹备更显浮华与精致。送来的待检器物，多是各类精雕细琢的玉器摆件、镶嵌宝石的金银酒具、轻薄如蝉翼的琉璃盏、以及大量用于装饰的刺绣屏风、鎏金香炉等。每一件都极尽巧思，闪耀着属于皇家的奢靡光辉。
林晚秋被分派协助查验一批新赶制出来的百鸟朝凤紫檀木插屏。她指尖拂过那细密繁复的羽毛雕刻，感受着木质纹理与镶嵌其间的各色玉石微凉的温度，心中却并无多少欣赏的闲情。
这浮华之下，潜藏着一种更细腻、也更危险的机锋。祭大典关乎国本，纵有争斗，也多隐于宏大的仪式之后；而太后寿宴，则是宗亲、勋贵、后宫、朝臣各方势力近距离展示、试探、乃至较量的舞台。一件器物的摆放，一个节目的次序，乃至一句贺词的含义，都可能被无限解读。在这里，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被放大成攻讦的武器。
她不由得想起前几日，在前往库房清点物料的路上，偶遇正带兵巡查的萧景渊。
他一身玄甲，在冬日淡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所过之处，忙碌的宫人皆屏息垂首。两人在一条狭窄的宫道错身而过时，他脚步未曾停留，目光亦未曾斜视，唯有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极快地掠过她的耳畔：
“留意器物异常。”
只有这五个字。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关切的口吻，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眼神交流。仿佛只是上级对下级一句例行公事的提醒。但林晚秋却瞬间听懂了其中的分量。他协理宫禁，掌控着最直接的安保力量，必然能察觉到更多寻常人看不到的暗流。他是在提醒她，这场盛宴之下，并不太平，而她所处的匠作监，作为器物经手之地，很可能成为某些阴谋的温床或爆发点。
她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与他擦肩而过，仿佛只是寻常路遇。心中却已将警惕提到了最高。
此刻，对着眼前华美绝伦的插屏，林晚秋检查得愈发仔细。她不仅看其雕刻是否完好，镶嵌是否牢固，更运用起提升至“精通”的材质辨析能力，感知着木质内部是否有不应存在的空洞、胶粘处是否有异常的气味残留、甚至玉石镶嵌的接口处，是否有极其细微的、人为松动过的痕迹。
她知道，自己虽因周珩案在萧景渊那里积累了少许信任，也因沈砚的赏识在匠作监站稳了脚跟，但东宫的敌意未曾消散，那来自“墨先生”的威胁更是如同悬顶之剑。在这即将到来的、各方势力云集的寿宴上，她必须如履薄冰，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窗外，北风呼啸着卷过宫墙，吹得新挂的宫灯微微摇晃。
殿内，林晚秋沉静地拿起下一件待查的玉如意，指尖凝聚着全副心神。
寿宴将启，丝竹管弦已备，只待大幕拉开。而隐藏在喜庆祥和背后的暗涌，也正悄然逼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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