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构陷之局
那死寂仿佛持续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御座旁，太后脸上的欣慰笑容骤然僵住，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心痛与惊怒。皇帝眉头紧锁，目光如电，先是在沈砚身上停留一瞬，继而扫向那具已然无声的名琴，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特有的威压，瞬间打破令内凝固的空气。
早有内侍连滚爬爬地上前，战战兢兢地捧起“九霄环佩”，借着明亮的宫灯仔细查验。不过片刻，那内侍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禀报：
“陛…陛下！太后娘娘！琴…琴身内部，岳山与底板连接之处，裂…裂开了一道寸许长的缝隙！琴…琴已无法弹奏了！”
“什么？！”太后猛地站起身，凤眸圆睁，身体因愤怒和心疼而微微发抖，“九霄环佩……哀家的九霄环佩！”这琴伴随她多年，不仅是心爱之物，更承载着无数回忆，如今竟在寿宴之上，在她眼前损毁！
皇帝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传世名琴，国之瑰宝，在太后寿宴上被皇子抚坏，这传出去简直是大的笑话，更有损皇家颜面！
就在这片哗然与低语声中，一个声音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痛心疾首：
“三殿下！您…您即便急于在太后面前展示琴艺，也该知轻重，惜物力啊！这‘九霄环佩’何等珍贵，岂能…岂能如此不慎！”
众人循声望去，乃是礼部侍郎赵崇明，素与东宫亲近。他这话看似劝诫，实则直接将“不慎损毁国宝”的帽子扣在了沈砚头上。
沈砚已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皇子风度，向御座方向躬身：“父皇，皇祖母，儿臣方才抚琴，并未感到用力过猛，此裂响来得突兀，恐非儿臣之过。”
然而，另一道阴柔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出自一位掌管宗庙祭祀的老宗正：“殿下，老臣听闻，琴为心声。抚琴者若心气浮躁，急于求成，指下力道便难以掌控，纵是轻微，亦可能引动器物内部隐疾，酿成大祸啊。” 这话更是诛心，直接将琴损与沈砚的“心性”挂钩，暗指他“心浮气躁，难承大雅”。
更有站在队列后方、官职不高却显然被人授意的御史，低声与同僚“窃窃私语”，但那声音却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太后圣寿，国之大庆，竟发生慈……之事，岂非……唉……” 那未尽之语，引人无限遐想，直指“不祥”。
一时间，各种或明或暗的指责，或真心或假意的惋惜，如同无形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缠绕向孤立在殿中的沈砚。他纵然清白，但在“铁证”（琴已裂）和众口铄金之下，辩解也显得苍白无力。
太后看着爱孙受责，又心疼名琴，脸色愈发沉痛。皇帝目光扫过赵崇明、老宗正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厌烦，但眼下琴确是在沈砚手中损坏，众目睽睽，他必须给下人一个交代。
构陷之局，已然成型。利用一件脆弱的珍贵器物，在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轻轻一推，便足以让一位备受瞩目的皇子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声望受损，圣心渐离。
麟德殿内，暖意盎然的氛围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与无声的较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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