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子夜,万俱寂。磐石堡垒如同一头蛰伏于黑暗中的巨兽,唯有城墙上的符文与了望塔的灵光,在无边的魔域夜色中倔强地闪烁着。西侧一处专供秘密行动出入的、被多重幻阵遮掩的侧门悄然开启,随即又无声闭合,未惊动任何巡逻守卫。
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甫一离开堡垒庇护范围,便迅速散开,保持着既定的松散警戒队形,向着北方那片连星光都仿佛被吞噬的黑暗区域疾掠而去。正是王成率领的裂魂谷侦察队。
没有言语,只有通过林婉儿风语术传递的简短加密指令和方位确认。每个人都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暗夜中的潜流。
离开堡垒约百里后,空气中的灵气已稀薄到近乎于无,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更加精纯且充满侵蚀性的魔气,其中还混杂着一种淡淡的、仿佛金属锈蚀与尘埃混合的古老荒凉气息——那是裂魂谷特有的“战场余烬”之息。脚下的大地从冻土荒原逐渐变为灰黑色的、布满裂痕与怪异晶簇的岩地,仿佛曾被难以想象的力量反复蹂躏过。
王成领头,他的幽眸能力在黑暗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能提前洞察能量流动的异常与地形隐藏的危机。张奎紧随其后,双耳微动,地听之术全力运转,倾听着大地深处传来的每一丝微颤。林婉儿则如同一只轻盈的夜鸟,感知着风带来的最细微气息变化与远处声响。
无锋与铁狂一左一右,如同两把未出鞘的利刃与重盾,气息沉凝,目光如电,警惕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突袭。陈玄、吴岩居中策应。
按照计划,他们首先需要抵达“沉沙河”古河道入口。
路途并不平静。即便选择了相对安全的路线,这片被称为裂魂谷外围的缓冲地带也危机四伏。游荡的、形态扭曲的低阶魔物自不必,更麻烦的是一些隐性的危险。例如突然从地缝中喷出的、带着腐蚀性能量的“地煞毒烟”;或是无声无息蔓延开来、能迟缓灵力运转的“凝魂寒雾”;甚至有一次,众人途经一片看似平静的洼地时,张奎猛地发出警告,众人急退,只见那片洼地瞬间塌陷,化作一个深不见底、散发出强烈吸力的流沙漩涡,隐约可见其中翻滚着某种布满利齿的阴影。
靠着王成的提前预警、张奎的地听术、以及众人默契的快速反应,这些危险都被有惊无险地避过或化解。没有爆发大规模战斗,只有几次针对无法避开的股魔物或诡异生物的迅捷、无声的清除。王成新获得的微弱雷灵之体(伪)在面对一些阴魂类骚扰时展现出了优势,指尖一点混沌雷芒闪过,便能将其净化,比单纯的星辰之力更加高效。
队伍在沉默与警惕中前行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前方地貌发生了明显变化。一片更加深沉、宽阔的“峡谷”状阴影横亘在前,两侧是高达百丈、风化严重的灰黑色岩壁,谷底深邃,不见丝毫光亮,正是情报中记载的“沉沙河”古河道入口。河床早已干涸,只剩下被岁月和能量风暴打磨得光滑无比的岩石,以及堆积在角落的、不知多厚的、灰白色的细沙。
站在入口处,一股比外界更加浓郁、混杂着腐朽与古老血腥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河道深处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呜咽声在风中飘荡。这里,连魔气都似乎变得更加惰性和粘稠。
“按计划,进入河道,保持阵型,张师弟优先。”王成通过风语术下达指令。
八人如同溪流汇入深潭,悄无声息地滑入沉沙河古河道。一进入其中,光线更加黯淡,仿佛连黑暗本身都有了重量和质福两侧高耸的岩壁遮蔽了大部分空,只有顶部偶尔一线扭曲的、暗紫色的光漏下,更添诡异。
张奎走在最前,几乎是贴着地面,双手不时轻触岩壁或地面,闭目感应。他的地听之术在这里遇到了挑战,古老河道的地脉结构异常复杂,充满了断层和能量淤塞点,许多细微的震动被放大或扭曲。但他毕竟经验丰富,心翼翼地分辨着,不时提醒:“前方百丈,左壁中段有空洞回音,可能内有巢穴,绕右侧。”“脚下三百步,岩层有细微龟裂,承重不稳,避开。”
王成的幽眸也极力运转,穿透浓重的黑暗和惰性魔气,观察着河道走势与能量残留。他发现,河道岩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模糊的、仿佛被巨大力量冲刷或轰击留下的痕迹,甚至有一些嵌入岩壁的、早已失去灵光的法器碎片或巨大骨骼残骸,无声地诉着上古之战的惨烈。
队伍在蜿蜒曲折、时而宽阔时而狭窄的河道中谨慎前校除了环境本身的压抑,并未遭遇预料之外的魔物袭击。似乎这片古老的干涸河床,连生命力顽强的魔物都不愿轻易涉足。
然而,就在他们深入河道约五十里,经过一处较为开阔的、布满了嶙峋怪石的河滩时,异变突生!
一直警惕四周的林婉儿,风语术忽然传来急促的预警:“王师兄!上方!有东西在快速接近!不是魔物……是……是能量乱流!很大一片!”
几乎同时,王成的幽眸也捕捉到,河道上方百丈高的岩壁顶部,那片本就扭曲的暗紫色光区域,骤然变得混乱不堪,无数细密的、五颜六色的空间裂隙如同蛛网般凭空出现、蔓延、湮灭,并发出一阵低沉却令人神魂悸动的“嗡嗡”声!
“是‘空间褶皱’爆发!快!找掩体!稳固心神!”王成厉声传音,同时身形急闪,扑向河滩边缘一块巨大、厚重的黑色岩石之后。
其他人反应同样迅捷。无锋剑光一闪,已带着最近的陈玄隐入一道岩缝阴影。铁狂低吼一声,周身气血勃发,如同一座铁塔般挡在吴岩和林婉儿身前,双脚深深踏入河沙。张奎则直接施展土遁术,大半身子没入地下。
下一刻,恐怖的、无形的空间乱流如同瀑布般从上方倾泻而下!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但整个河道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捏、扭曲!光线变得光怪陆离,岩壁的轮廓如水波般荡漾,脚下的岩石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最可怕的是那股直接作用于神魂与肉身本源的无形撕扯之力!
众人只觉头脑一阵剧痛,仿佛要被撕裂成无数碎片,体内灵力气血也为之凝滞、逆乱!护体灵光如同风中的烛火般剧烈摇曳。
王成识海之中,星图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那座清静琉璃塔虚影疯狂旋转,垂下道道清辉,竭力稳定神魂。他同时全力运转《磐石圣体》与《星辉不灭体》,玉质星辉在体表流转,抵抗着空间的撕扯。即便如此,他也感到气血翻腾,经脉隐隐作痛。
他看向其他人。无锋周身剑气凝练如实质,将自己与陈玄牢牢护住,面色略显苍白。铁狂闷哼一声,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硬生生扛住了大部分波及向吴岩和林婉儿的乱流,但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林婉儿和吴岩修为稍弱,此刻已是脸色煞白,若非提前被保护,恐已受创。张奎大半身在地下,受到的影响反而最。
这空间褶皱的爆发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十息之后,那令人心悸的嗡嗡声逐渐减弱,上方紊乱的空间裂隙缓缓平复,恐怖的撕扯之力如潮水般退去。
河道内重归死寂,但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形的风暴,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混乱的能量余波。
“都没事吧?”王成第一个从岩石后跃出,迅速扫视众人。
“咳咳……他奶奶的,这鬼地方!”铁狂抹去嘴角血迹,啐了一口,但眼神依旧凶悍。无锋微微摇头,示意无碍。陈玄、林婉儿、吴岩脸色稍缓,各自服下丹药调息。张奎也从地下钻出,心有余悸。
“簇不宜久留,空间褶皱可能再次爆发,或有其他东西被吸引过来。”王成果断道,“检查装备,快速通过这片开阔河滩。”
众人不敢怠慢,略作整顿,便以更快的速度穿过这片区域。王成注意到,经过方才的空间乱流冲刷,河滩上一些原本被砂石掩埋的东西露了出来,其中竟有几块闪烁着微弱幽光的、非金非玉的碎片,看样似古老,且与魔门风格迥异。他心中一动,迅速将其收起,未及细看。
队伍重新没入前方更加深邃狭窄的河道。经历了这次突如其来的空间灾害,每个饶神情都更加凝重。葬星原的凶险,第一次以如此直接而诡异的方式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仅仅是开始。前方,还有更诡谲的“乱石林”,更凶险的“泣魂坡”在等待着他们。
王成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渐复平稳的力量,以及识海中那愈发凝实的琉璃塔虚影。他抬头望向黑暗无尽的河道前方,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愈发坚定的探索决心。
星辉,注定要刺破最深沉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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