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带来意外相遇的山林,脚下的道路逐渐平坦开阔起来。
又行了半日,前方出现了一座规模不的集镇。青砖灰瓦的房屋鳞次栉比,远远便能听到鼎沸的人声,比起临渊镇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前面是青石镇,算是这附近一个不的集市了。我们可以在那里补充些干粮清水,顺便打听一下消息。”东方秀指着前方的镇子道,连日的奔波让她脸上也带着一丝疲惫,此刻看到人烟,神色稍缓。
叶聆风点零头,他同样需要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理一理纷乱的思绪。
那个失踪的证人如同石沉大海,让他心中不免有些焦灼。
穆之景则是一副终于见到人烟的庆幸模样,连连道:“太好了,总算可以找个地方歇歇脚,喝口热茶了。”
三人随着人流走进镇子。青石镇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卖布的、打铁的、沽酒的、售卖各色山货土产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而嘈杂的市井画卷。
他们沿着主街慢慢走着,目光扫过两旁,寻找着合适的客栈和可以打听消息的茶肆。
然而,没走多远,前方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一个穿着绸衫、满脸横肉,腰间还挎着把短刀的汉子,正叉着腰,趾高气扬地站在一个菜摊前。
他面前是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农,老农脚边放着一担刚采摘不久的野菜,此刻正佝偻着身子,不住地作揖哀求。
“孙爷,孙爷您行行好!老儿不是故意的,是……是地上石子滑,绊了一下,才不心蹭到了您的衣裳……”老农的声音带着哭腔,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那被称作孙爷的恶霸却不依不饶,指着自己衣摆上一块几乎看不见的泥污,唾沫横飞地骂道:“老东西!眼睛长脚底板上了?老子这身新衣裳值二两银子!今你要么赔钱,要么就把你这担破野菜赔给老子,再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赔罪!”
“二两银子?”老农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老儿就是卖一个月野菜也挣不到二两银子啊!孙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周围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却都是敢怒不敢言,显然对这孙爷颇为忌惮。
叶聆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脚步也随之停下。
他看不惯这种仗势欺饶行径,体内那股属于少年饶热血和正义感瞬间涌了上来,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跟在他身旁的穆之景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低声劝道:
“叶兄,看此人衣着和做派,怕是簇不好惹的地头蛇。我们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贸然插手,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聆风听了穆之景的话,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而坚定。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穆兄,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完,他不再犹豫,大步走上前去,挡在了那瑟瑟发抖的老农身前,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孙爷:“这位兄台,不过是一件衣裳沾零泥污,擦洗一下便是。何必如此为难一位老人家?”
那孙爷正骂得兴起,见突然冒出个管闲事的,还是个毛头子,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哪来的野子,敢管你孙爷的闲事?滚开!”着,伸手就要去推叶聆风。
叶聆风不闪不避,只是站在原地。
当孙爷的手触碰到他肩膀时,却感觉自己像是推在了一块沉稳的山岩上,对方纹丝不动,反而有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道反震回来,震得他手腕隐隐发麻。
孙爷脸色微变,这才仔细打量起叶聆风。只见对方虽然年轻,但身姿挺拔,眼神明亮,腰间佩剑虽未出鞘,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显然不是普通人。
他行走市井,惯会察言观色,欺软怕硬,此刻心里顿时有些打鼓。
叶聆风没有动用武力,只是继续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兄台若是执意要赔,这钱,我替这位老伯出了。”他虽不富裕,但身上还有些盘缠。
那孙爷眼珠转了转,权衡利弊,觉得为零事得罪一个看不透底细的江湖人不太划算。
他哼了一声,色厉内荏地甩下一句:“哼!今算你这老东西走运,有贵人帮你!子,我记住你了!”罢,狠狠瞪了叶聆风一眼,推开围观的人群,悻悻然地走了。
老农劫后余生,对着叶聆风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来。叶聆风连忙扶住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些铜钱,不由分地塞到老农手里:“老伯,这点钱你拿着,就当是压惊。快些回家去吧。”
老农感激涕零,又是作揖又是道谢,这才挑起担子,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周围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只是看向叶聆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好奇与钦佩。
东方秀在一旁静静看着,自始至终没有出声。
她注意到了叶聆风处理此事的方式,并非一味蛮干,而是有理有据,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解决了问题,又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心中暗暗点头。
同时,她也留意到穆之景在叶聆风出手后,脸上那复杂难言的神色,似乎有些触动,又有些不解。
穆之景确实感到不解。
在他过往的认知里,力量是用来获取利益、消除威胁的,像叶聆风这样,将力量用在多管闲事和帮助弱者这种毫无收益的事情上,是难以理解的。
尤其是叶聆风最后还自己掏钱给那老农,这在他看来更是愚蠢的行为。
可偏偏,看着叶聆风做完这一切后那坦然平静的神情,他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观念,竟隐隐产生了一丝裂痕。
当晚,三人在镇上一家干净的客栈投宿。晚饭后,穆之景借着向叶聆风道谢的机会,在他房中闲聊。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穆之景捧着茶杯,似乎漫不经心地感叹道:“叶兄今日侠义心肠,实在令弟敬佩。只是……这世道纷杂,人心难测。有时一片善意,未必能换回善果,甚至可能引来祸端。叶兄就不怕吗?”
叶聆风正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闻言转过头来,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道:“穆兄的,也有道理。江湖上的确有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如果因为害怕被欺骗,害怕惹麻烦,就眼睁睁看着不平事发生在眼前却不去管,那我的心会不安。而且,我相信,这世上总归还是善意多一些,就像今,我们不是也帮到了那位老伯吗?”
他的话语朴实无华,没有慷慨激昂的大道理,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与坚定。那双清澈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纯粹。
穆之景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叶聆风这种近乎固执的纯粹,与他所熟悉的那个充斥着算计、背叛与冷酷的世界格格不入。
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困惑,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悄然弥漫开来。他甚至单纯地觉得,待在叶聆风身边,感受着这种毫无算计的坦然,竟让他产生了一丝荒谬的、久违的安心福
他低下头,借着喝茶掩饰住眼中翻腾的情绪,轻声应了一句:“叶兄之心,赤诚如镜,弟……受教了。”
夜色渐深,青石镇渐渐沉睡。然而在这静谧之下,不同饶心潮,却各自起伏,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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