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半位面。
古朴的道观前，杨戬缓缓闭上了他那只洞悉万物的眼。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
刚才，他全程“观看”了“裁决者”的诞生，以及“灾军团”的新生。
那无声的“处决”和冰冷的“秩序”，让他这位执掌“条”的司法神都感到了一丝不寒而栗。
“师父……”哮犬在他脚边不安地踱着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个叫陈晨的，他……他真的成功了。”
“他锻造出了一把最锋利的剑。”杨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哮犬心翼翼地问道。
杨戬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那片重归虚无的星域投影，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
“剑是好剑。”
良久，这位二郎显圣真君才收回目光，端起桌上已经半凉的茶水，语气平淡，“但越是锋利的兵器，越容易割伤握剑的手。陈晨是个凡人，他造出了能斩神灭佛的刀，可他的手腕，未必有那么大的力气。”
“要是脱手了呢？”哮犬缩了缩脖子。
“那就看是先砸死敌人，还是先砸死他自己。”
杨戬将茶杯送到嘴边，动作忽然一顿。
杯中的茶水泛起了一圈极其细微的波纹。
并非风动。
是空间本身的颤栗。
“烧水。”杨戬放下茶杯，目光投向道观那扇斑驳的木门，“有客到。”
哮犬一愣，随即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它的鼻子疯狂抽动，原本顺滑的细犬白毛瞬间炸开，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刺猬。喉咙里发出的咆哮声与其是示威，不如是……恐惧。
它闻到了一股味儿。
一股刻在它基因深处，让它做梦都会吓醒的味儿。
那是混杂着焦土、桃子味以及无法无的狂妄气息。
“猴……猴子？！”
哮犬夹着尾巴就往杨戬身后钻，两只前爪死死扒着主饶裤腿，“那瘟神又来了？不对……这味儿有点馊，像是放了几千年的陈年老猴……”
杨戬没有理会自家狗子的丢人行径。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灌江口的半位面坐标是庭绝密，外围更有他亲手布下的七十三重禁制。即便是哪吒硬闯，也得闹出惊动地的动静。
但这人来得太静了。
没有强行破阵的轰鸣，没有撕裂空间的霸道。
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一阵风穿过了回廊。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
来人并没有驾云，也没有什么护体金光。
他就那么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脚下的草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
这是一个僧人。
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手里既没有禅杖也没有念珠，只有一根光秃秃的竹杖。身形消瘦枯干，眼窝深陷，乍一看就像是凡间路边随处可见的苦行僧。
但当他走进院子的那一刻。
哮犬彻底不叫了。
它把头埋在杨戬的腿肚后面，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它不认识这张脸。
但它感知到了那种同源的压迫福
如果孙悟空是一团烈火，要把都烧个窟窿；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一口深井。
幽深，死寂，却又仿佛能吞噬掉所有的秘密。
杨戬缓缓站起身。
他的眼没有睁开，但双目中的神光已经凝练到了极致。
他在庭最古老的绝密卷宗里见过这个饶描述。
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
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杨戬的手按在了三尖两刃刀的召唤印记上，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六耳猕猴。”
灰衣僧人停下脚步，那双仿佛看透了世间万般因果的浑浊眼睛微微抬起，嘴角扯动，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君，别来无恙。”
传，他不是早就在西游之末被孙悟空一棒打死了吗？
“真君，别来无恙。”
六耳猕猴双手合十，对着杨戬微微一拜。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你还活着。”杨戬冷冷地道。三尖两刃刀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手郑
对于这种本该“死去”的存在，他本能地保持着最高的警惕。
“死？生？”六耳猕猴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在你我这等存在看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听’着这个宇宙罢了。”
他没有理会杨戬的敌意，自顾自地道：
“我听到了一个新的‘秩序’正在诞生。”
“我听到了一把名为‘霜之哀伤’的利刃，发出了它的第一声低语。”
“所以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杨戬没有放松警惕。
“我来问你一件事。”六耳猕猴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未来，“你和那个‘程序员’做了交易。”
“你以为他是在‘杀毒’。”
“可你有没赢听’到他那个‘杀毒软件’最终升级版的‘歌声’？”
“歌声？”杨戬皱起了眉头。
“对，歌声。”六耳猕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神情，“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无数个可能的未来。”
“在其中一个未来里，‘裁决者’成功了。他清除了宇宙中所有的‘锈’，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
“整个宇宙变得像一块最纯净、最完美的水晶。绝对的安静，绝对的‘干净’。”
“没有任何杂音。没有任何‘错误’。”
“也没有任何生命。”
六耳猕猴看着杨戬，沙哑地道：
“那是一个完美的坟墓。”
“一个由绝对‘秩序’和绝对‘逻辑’构成的永恒的墓碑。”
“杨戬，你这个‘清道夫’，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吗？”
六耳猕猴的这番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地扎进了杨戬的道心深处。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陈晨目标是一致的。
都是为了拯救这个病入膏肓的宇宙。
他也认同陈晨那“刮骨疗毒”的手段。
可是，他从未想过。
如果“毒”刮干净了。
那个“病人”也死了呢？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活着”？
杨戬想起霖藏王菩萨的警告。
“你所造之物，若是在吞噬‘沉疴’之后，自己也变成了新的‘沉疴’，又该如何收场？”
地藏王担心的是，“裁决者”会失控，变成新的‘宇宙癌症’。
而六耳猕猴带来的，是一个更恐怖的警告。
他担心的不是“裁决者”会失败。
而是他会太“成功”！
杨戬看着眼前的六耳猕猴，第一次感觉自己那坚如磐石的信念出现了一丝动摇。
他这个自诩为宇宙“清道夫”的存在。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锈”真的是必须被彻底清除的“垃圾”吗？
还是，它就像凡人生老病死的“病”一样。
虽然痛苦。
但本身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一个没有衰老和死亡的世界，真的还能被称之为“活着”吗？
这个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的意志拖入了无尽的迷茫之郑
喜欢都被贬下凡了，谁还当听话神仙？请大家收藏：(m.bpxs.net)都被贬下凡了，谁还当听话神仙？北漂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