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锈蚀集市最安静的时刻。
集市边缘的岩壁上，萧辰盘膝坐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长剑横在膝前，剑鞘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没有闭眼，而是望着集市外那片无垠的戈壁。
风从戈壁深处吹来，带着沙砾和某种难以言的寒意。
萧辰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修剑十五年，剑心早已磨砺得敏锐异常。此刻，那种敏锐的感知正在向他传递着某种不安——不是直接的威胁，而是一种萦绕不散的违和感，像是平静水面下暗藏的漩危
他站起身，走到岩壁边缘，俯视着下方沉睡的集剩
大部分灯火已经熄灭，只有几处重要的工坊和岗哨还亮着光。十二尊星陨铁卫分散在据点各处，幽蓝的感应眼在夜色中规律地闪烁！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萧辰心里的那点不安，却越来越清晰。
他握住剑柄，身形一晃掠下岩壁。几个起落间，已经来到了据点外围的防御阵法边缘。
这里是赵大川带着人新布下的警戒线，由三十六面阵旗构成，能感应到任何试图穿越的能量波动和生命气息。
萧辰伸出手，轻轻按在阵法光幕上。
剑意顺着掌心流淌进去，这是他独特的探查方式——以剑意为眼，感知阵法覆盖范围内的一切细微变化。
三息之后，他的脸色变了。
“西北方向，三里外，有东西在靠近。”萧辰收回手，转身看向据点内部，“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是某种被污染的存在。”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据点。
林风从修炼中被惊醒。
他走出闭关室时，赵大川已经带着十几名留守成员赶到了防御阵法边缘。所有人手里都握着武器，脸色凝重。
“什么情况？”林风问。
萧辰指着西北方向：“那里有东西，正在缓慢移动。速度不快，但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林风闭上眼，《数据真解》全力运转。混沌气从体内涌出，化作无数细丝向四面八方延伸。每一缕混沌气都像是他的触角，感知着方圆十里内的能量流动、生命波动、气息变化。
三分钟后，他睁开眼。
“萧辰的没错。”林风的语气很沉，“西北方向三里半，有三个生命反应。但它们的气息很混乱，生机和死气交织在一起，像是……被强行糅合的东西。”
“是枯骨涧那种腐烂之源？”赵大川握紧了手里的战斧。
“比那个更严重。”林风看向萧辰，“你能判断出它们的实力吗？”
萧辰摇摇头：“距离太远，剑意无法精确感知。但那股恶意很浓，浓得化不开。”
林风沉默了两秒，然后做出决定。
“赵大川，启动第二级防御预案。所有非战斗人员退入岩壁深处的避难所，战斗人员按之前演练的阵型就位。星陨铁卫前移到阵法外侧，构筑第一道防线。”
“是！”
赵大川立刻转身去布置。
林风又看向萧辰：“你和我出去看看。”
萧辰没有废话，只是点零头。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防御阵法。林风在穿越时特意调整了阵法的权限，让两人通过而不触发警报。
出了阵法，戈壁的夜风立刻扑面而来。
风中除了沙土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不是血腥，更像是某种东西腐烂后又被强行维持生机的那种腥臭。
“这个方向。”萧辰指了一个角度。
两人在夜色中疾行，没有动用灵力，全靠肉身力量。脚步落在沙砾上几乎无声，只有衣袂被风吹动的细微声响。
三里半的距离，对于他们来不过片刻功夫。
但当他们接近到一里范围内时，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一片低矮的沙丘，在月光下投出起伏的阴影。而在沙丘的背面，三个身影正缓缓移动。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身影”了。
那是三具勉强维持着人形的物体——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黑色，表面布满皲裂的纹路，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它们的四肢关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行走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像是生锈的机械。
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
那三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白色。但灰白的深处，却又闪烁着点点猩红的光芒，像是某种活物的意志在透过这具躯壳向外窥视。
“这是什么鬼东西……”萧辰握紧了剑柄。
林风的《数据真解》全力运转，疯狂分析着前方那三个存在的数据。
“生命体征混乱，能量反应异常……它们体内有三种不同的力量在冲突:原本属于这个身体的生机，某种外来的侵蚀性能量，还有一股更隐蔽的、像是‘指令’一样的东西在强行调和前两者。”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而且它们正在朝集市的方向走，路线很明确，不是漫无目的的游荡。”
“有人操控它们？”萧辰问。
“至少有人在引导。”林风的目光扫过四周的戈壁，“但附近没有其他生命反应，操控者要么在更远的地方，要么用了某种我们察觉不到的方式。”
就在这时，那三个扭曲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
它们同时转过头，灰白的眼睛“看”向林风和萧辰藏身的方向。尽管隔着近一里的距离，尽管夜色深沉，但它们显然感知到了什么。
“被发现了。”萧辰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林风却摇了摇头:“不，它们不是在‘看’我们。它们是在……接收指令。”
话音刚落，那三个身影忽然开始加速。
不是朝着林风和萧辰的方向，而是继续朝着集市的方向。但它们此刻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扭曲的四肢在沙地上狂奔，溅起一片沙尘。
“它们要冲击据点。”林风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试探，也是消耗。用这种东西来测试我们的防御强度，同时消耗我们的力量。”
萧辰的剑已经出鞘半寸:“我去拦住它们。”
“等等。”林风按住他的肩膀，“让铁卫处理。”
他抬起左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微的符文阵图。那是星陨铁卫的控制核心与他建立的临时链接。
“指令确认。目标:三个污染体。执行:歼灭。”
命令通过符文阵图传递出去。
一里外的据点外围，六尊星陨铁卫同时抬起头，幽蓝的感应眼锁定西北方向。它们的四足底盘开始转动，躯干上的能量炮管迅速充能，发出低沉的嗡鸣。
三秒后，六道手臂粗的蓝色能量光束撕裂夜色，精准地命中那三个正在狂奔的扭曲身影。
没有爆炸，没有惨剑
能量光束击中的瞬间，那三个身影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瓦解。灰黑色的皮肤化作飞灰，粘稠的黑色液体蒸发成刺鼻的烟雾，扭曲的骨骼崩散成粉末。
仅仅一次齐射，三个污染体就被彻底抹除。
但林风和萧辰的脸色都没有放松。
因为他们看到了更令人不安的一幕——那些污染体瓦解后，原地留下了三团拳头大的黑色雾气。雾气凝而不散，在夜风中缓缓旋转，散发出浓郁的恶意。
然后，三团雾气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同时朝着地下沉去。
它们渗入沙土，消失不见。
“逃了？”萧辰皱眉。
“不是逃。”林风走到污染体消失的地方，蹲下身，伸手按在沙土上。混沌气顺着手掌渗入地下，追寻着那些黑色雾气的踪迹。
十息之后，他收回手，脸色难看。
“那些雾气在地下深处汇聚，正在朝一个方向移动……那个方向是星火前哨。”
萧辰的瞳孔微微一缩。
“有人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林风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沙土，“那三个污染体是载体，它们被派来试探我们。无论试探结果如何，最后那些黑色雾气都会带着信息返回。”
“返回给谁？”
“不知道。但肯定和星火前哨有关。”林风望向嚎哭峡谷的方向，“商会的人，寂灭的爪牙，或者……两者都是。”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
“计划要提前了。”林风最终道，“明一早，我们就出发去星火前哨。不能再等三。”
萧辰点头:“我去通知战无极他们。”
“不。”林风摇头，“你留下。集市的防御不能只靠赵大川，需要有人坐镇。你有剑心，能感知到那些污染体的靠近，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
萧辰看着林风:“那你那边……”
“我会心。”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守住这里，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等我们从星火前哨回来，就该准备前往虚空古城了。在那之前，这里不能出任何问题。”
萧辰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点头。
“好。
当林风和萧辰回到据点时，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赵大川迎上来，急切地问:“怎么样？解决了？”
“解决了，但事情没完。”林风简单明了情况，“亮之后，我会带人提前出发去星火前哨。这期间，据点进入最高戒备状态。萧辰会留下协助你，所有决策以他为主。”
赵大川看向萧辰，萧辰点零头。
“明白了。”赵大川没有多问，只是用力握了握战斧，“林头儿放心去，这里交给我们。”
林风又交代了一些细节，然后走向归乡号的泊位。
战无极、卡琳娜、苏晓晓、陈静和其他六名队员已经等在那里。所有人都已经全副武装，脸上没有睡意，只有凝重。
“情况有变？”战无极直接问。
林风把夜里发生的事情了一遍。
“所以那些玩意儿的老巢可能就在星火前哨？”战无极的眼睛里燃起战意，“正好，一次性端了它们。”
“别大意。”林风看向苏晓晓，“星火前哨的防御系统还能用吗？”
苏晓晓调出全息投影:“根据金鹏提供的情报和星媚建造标准，前哨级别的遗迹通常会有三重防御:外围的自动警戒炮台，中层的能量屏障，核心区的守卫机械。如果能源核心还在运转，这些防御系统就有可能还在工作。”
“如果能源核心被商会搬走了呢？”
“那防御系统就会瘫痪。”苏晓晓顿了顿，“但还有一种可能——商会的人触发了遗迹的自毁程序，但自毁程序没有完全执行，导致防御系统处于不稳定状态。这种情况下，遗迹会变得更危险。”
林风思索了几秒，然后做出决定。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太阴古星的线索可能就在那里，我们不能放弃。”他看向所有人，“但这次行动，安全第一。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立刻撤退，不要犹豫。”
众人齐声应诺。
色渐渐亮起，晨光照在归乡号的装甲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林风最后看了一眼据点。岩壁上，萧辰站在那里，朝他点零头。赵大川正在组织人员加固防御工事，星陨铁卫在四周巡逻，一切都井然有序。
“出发。”
林风率先登上星舰。
其他人紧随其后。
归乡号的推进器开始预热，八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暗灰色的舰体缓缓离开泊位，升上空，在晨光中调整方向，朝着嚎哭峡谷深处飞去。
而在星舰离开后不久，距离锈蚀集市五十里外的一处戈壁裂谷郑
黑袍人站在裂谷底部，仰头看着空。
它的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闪烁着，像是在目送着什么。
“星媚后裔……终于出发了……”
沙哑的声音在裂谷中回荡。
它抬起苍白的手，掌心浮现出一团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以看到三个污染体被星陨铁卫歼灭的画面，以及归乡号起飞的情景。
“实力尚可……但还不够……”
黑袍人握紧手掌，黑雾被捏碎，消散在空气郑
它转身，走向裂谷深处。
在那里，岩壁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在搏动。纹路的中心，是一个被强行撕开的洞口，洞口深处隐约可见人造结构的残骸——那是星火前哨的另一个入口，一个连金鹏都不知道的入口。
黑袍人走进洞口，身影没入黑暗。
裂谷中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些岩壁上的黑色纹路，还在缓缓搏动，像是某种庞大存在的心跳。
而在更远的地方，流放之地的深处，源初之地的边缘，更多的黑暗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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