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芷的幻境最静，像溺水的人在平静的湖面底下失去生机直直坠落的那种安静。
她立于一方幽暗的殿中，殿中只有一株修剪得极致的盆栽，枝叶娇贵，形态纤细，顶端还开出了一朵黑色的花。
盆栽的底部是腐烂的黑水，闻起来让人觉得发臭又恶心。
木属性，本该是生机盎然治愈一切，却在这幻境里显得病态而又诡异。
黑水倒影，突兀地现出一个身影，是霜璃端庄地立在其郑
“司空芷，”倒影人轻声喊道，声音温柔得几乎令人心安，“你知道自己最厌恶的是什么吗？”
她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倒影人笑了：“是她吧？是那个站在灵镜前，让所有人都抬头仰望的女人。”
“你嫉妒她的灵根，也嫉妒她能让你弟弟多看一眼。”
“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更该得到那一切吗？”
司空芷的唇角仍带着笑，却一点点僵硬下来，像匠人手中即将成形的木偶。
“你这副皮囊，”倒影人从盆底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抚她的脸，“包着的不过是一腔怯懦。”
那一刻，空气中黑色的水雾悄然升腾。
花盆里的花疯狂生长，带着一丝腐烂的气息，盘上她的脚踝慢慢蜿蜒至颈侧，更像是贵族少女的特有配饰。
司空芷没有动。
她只是抬眼，神情平静得可怕。
“怯懦？”她轻声呢喃，语气几乎温柔，“不......我了解自己。”
她手中灵气微动，盆栽的根须忽然蜕变为一根根细长的黑线，顺着地面疾射而出。
刹那间，倒影人被一点点缠住，挣扎得越厉害，黑线就会勒得越紧。
那具和霜璃一模一样的身体在抽搐，皮肤一点点开裂，化作一摊漆黑的水。
水流蜿蜒回到她脚下，重新渗入那株病态的植株郑
司空芷垂下睫毛，神色从容，仿佛方才杀死的只是一株野草。
她抬手，轻轻掸去衣袖上的尘灰，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笑。
“原来......最难除的毒，是藏在心里的。”
幻境仍在延续，那一池黑水愈发深不见底，那黑水里又长出一具新的身体。
而司空芷就站在那盆漆黑的植物边，目光幽冷，静静俯视水中自己沉下去的倒影。
......
霜璃是第一个醒的。
灵阵的光芒一点点从她身上收回，整个人缓缓坐起身，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汗珠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呼吸间灵气重新汇聚进身体里。
她睁眼的那一瞬，整个大堂的灵阵微微一颤。
执事记录下霜璃通过幻境考耗时间，微微点头表示对她的认可。
她身上的气息，不再像初来时有一些飘忽和摇摆不定，而是稳得像根深树定的松柏。
周身灵息温润透亮，识海中的波动如同被彻底打磨过的镜面，连灵力流动的轨迹都比先前更顺畅。
“你醒了？”一位白衣服的高阶执事过来询问道。
霜璃点点头，低声笑道：“嗯......这次忽然有点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
她抬手，掌心的灵光凝聚成线，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掌控力。
“这心境考核，对参与者也不是坏事。”白衣执事继续道。
霜璃抿唇一笑，神色轻松，却在心底暗暗惊异。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这具身体的契合程度几乎翻了一倍，不再像之前总把自己当成穿越者的心态，而像是灵魂终于在身体里坐稳了，不再有任何隔阂。
而就在她稳住气息时，第二个灵阵开始震动。
那是司空曜的。
火焰的气息自阵中迸发，灵压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发烫。
执事们立刻凝神护阵，免得误伤其他的参与者。
只见光芒深处，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现出：他披着半焦的红色披风，手中长枪仍未收起，枪尖血光未散，身上的铠甲只能包裹住一半的身体。
他睁开眼的那刻，眼底燃着残余的战意。
“都结束了。”他低声道。
霜璃歪着头，打趣道：“那你赢了吗？”
司空曜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不算吧，这一场是对我自己的战争。”
他神色淡淡，却透出几分罕见的释然，将长枪收进身体后灵息重新归于平静。
那一刻，整个灵阵中的火光熄灭，只余一缕金红的流纹滑回阵心，象征着他破幻成功。
司空曜往边上看去。
其余的阵法仍旧静止不动，唯有一座灵阵却引得众人注意。
气息翻涌得极不正常，明明没有任何爆裂声，却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底发凉的阴气。
那是司空芷的。
白眉长老在高处微皱眉：“她的心境似乎陷得太深了。”
“太深是什么意思？”霜璃问。
“幻境与人心相连。若执念太强，幻境便会以此为种子，不断衍生新的幻象。若是无法自拔......”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轻则灵识混乱，重则识海崩塌。”
阵中的光芒此刻已经变得极为诡异。
那不是正常的灵光，而是一种夹杂着墨绿与黑的气息，像腐水渗入了阵纹，也像淬毒的食人花。
她隐隐听见里面传来模糊的低语。
“你以为你温柔又端庄？可你不过是披着外皮的保护伞。”
“杀了她。只有杀了她，你才能得到全部。”
那声音一层一层缠绕，像从地底爬出的蛇。
霜璃的手指轻轻一抖，低声道：“她好像在和自己的心魔缠斗。”
司空曜垂眸，神色未动，只道：“她会杀出去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皇姐太骄傲。”司空曜道，“骄傲到哪怕对手是她自己，也不会容许对方活着。”
阵中的黑雾忽然剧烈翻滚，一道极细的裂纹出现在阵心处。
那裂纹并非破碎之兆，而像某种灵力在吞噬掉一牵
几息之后，一股森冷的气息席卷而出，司空芷缓缓睁开眼。
她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那滴水珠落在地上，却不是清澈的，而是带着微微的墨色。
她抬起头，脸上仍旧是那副温婉的笑。
“失礼了，各位。”她轻声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让你们久等了。”
霜璃看着她，忽然有种不出的寒意。
司空曜垂眸，冷冷道：“皇姐，你醒了。”
可他指尖微动，眉心蹙得更深。
霜璃这才注意到，那股自司空芷体内散出的气息，竟带着一种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阴冷，像暗中窥伺猎物的毒蛇。
白眉长老远远望着，摸了下胡子沉吟道：“此女通过幻境的方式，似乎另辟蹊径。”
他站在高台上远远的望着刚刚通过幻境的三人。
霜璃的心更稳，司空曜的战意更静，而司空芷的笑，却比以往更温柔也更冷。
灵阵光芒逐渐散去，白眉长老抬手宣布：“渡心境一关，霜璃、司空曜、司空芷率先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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