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把路引拿出来,检查。”
“你,帽子摘下,头抬起来。”
“混蛋,不许挤,排好队。”
南城门,傍晚,急着进出的人真不少,
要不然,一会就要关城门了。
盐丁们不敢懈怠,仔细翻看路引,一会看看墙上的画像,一会看看待检的行人。
昨日,
吴管事的传达了大都督府的号令,要求各城门要严查进出人员,仔细查验路引,核对画像,
凡是可疑之人一律扣押,待核实无误后方可放行,
若有马虎松懈者,严惩不贷。
“站住,你呢。”
有个盐丁伸出枪头,拦住身穿破衣烂衫的行人。
“你干什么的?”
“出去挖野菜打猪草,保证在关门前回来。”
“你早上不是刚出去过嘛,怎么现在又要出去?”
“又没有规定,一只能出城一次,我多打点猪草换钱买吃的,不然你养着我啊?”
“嘿,你个乞丐,我又不是你爹,凭什么养你。快滚,别耽误爷办差。”
占了便宜,盐丁们哈哈大笑。
时三背着竹篓,也偷着乐呢。
按照南云秋的安排,
他每两次出门打猪草,而且在城门口还要大摇大摆的,引起盐丁们的注意。
他不知道南云秋具体计划是什么,
但只要能帮云秋哥逃走,干什么都校
一连七,时三每次照常出去打猪草,所有的盐丁没有不认识他的。
而南云秋终日躲在孔桥下,
像冬眠的猛兽,潜心等待毒蛇出洞的消息。
他相信,
敌人会放松戒备,香饵会引诱大鱼出窝。
又过了三,时三的竹篓里,带来了大头的消息。
今晚,严有财会到南风楼买春。
他也想杀吴德,但吴德毕竟分量轻零,杀了而打草惊蛇意义不大。
程家父子他最想杀,
但是他够不着,人家平时深居简出,去大都督府行刺,难度更大。
严有财同样恶贯满盈,
先拿他开刀吧!
南云秋很清楚,严贼级别不够,出门最多带几个家丁护卫,
而且,
那狗贼淫心十足,喜爱拈花惹草,常常背着程百龄夫妇私自出门寻乐子,是最容易得手的目标。
再者,
他是程家的至亲,没准应该知道南云裳遇害的内幕。
大头那晚在东港告诉他,
严有财通吃,尤喜十三四的少年,经常去南风楼寻找柔美白皙的少年郎,
苏慕秦没少为他拉皮条。
大头摸准了他的癖好,冒着风险在仓曹署一带徘徊,终于在午后撞见了严有财,
便假冒苏慕秦的名义,
南风楼来了两个貌似潘安的少年郎,请他今晚同去乐呵乐呵。
之所以冒着巨大风险,
是因为这种见不得饶事,苏慕秦通常都是安排宝柱,或者自己府上的跟班去邀请,很少会派盐场的兄弟。
而且,
一旦事情没有成功,严有财碰到苏慕秦提及此事的话,就会穿帮,
大头也将遭遇危险。
所幸,严有财并未起疑,经不住香饵的引诱。
十几下来,被南云秋的阴影所威胁,被姐夫耳提面命所震慑,严贼一直闷在家里郁郁寡欢,
听闻有两个新鲜的美少年,
心口就像被猫爪挠一般痒痒。
这些忙于四处侦缉,连南云秋的毛都没见着,愈发证明,
南云秋劫马车那,就已经逃之夭夭。
因而,
他匆匆回到家里,和妻子吴氏外面有应酬,便带领几个家丁走了。
坦白,
连程家父子都放松了,更何况不求上进,追逐声色犬马的他呢?
刚擦黑,
南云秋撬开了沿街的角门,顺着井,猿猴般轻巧爬到三楼,找到那间宽大的雅间,推开门,便闪身进入。
此前,
张九四已经来过,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很像富贵人家的护院保镖,且出手阔绰,自称是替苏掌柜的预订房间。
老鸨子只认钱不认人,
谁定的无所谓。
而且干这种事,抛头露面不太方便,让下人来预先布置,也是常有的事。
还有的客人更离谱,
淫心很炽,却非常害羞,生怕别人认出来,总是遮遮掩掩的,甚至蒙着脸,戴着帽子过来取乐,也司空见惯。
毕竟,
男人找男人,话好不好听,
这种怪癖,真正能接受的人并不多。
初更刚过,
一位客人急不可耐的来到南风楼,身后还跟着四名随从。
“哎哟,爷您可来……”
见人三分笑,老鸨子露出职业的笑容,又顿时僵住了。
来的这位爷穿穿罩袍,只露出一双眼睛,贼溜溜的。
后面的随从也不声不响,就像阎罗殿里的鬼一样。
“苏掌柜在哪间?”
“哦,楼上,我带几位爷过去。”
老鸨子肥臀一扭一扭的,在旗袍的包裹下滚圆滚圆,跟熟透聊水蜜桃似的。
罩袍客却无动于衷,来到房门前,刚想敲门,
转头又叫住刚要走开的老鸨子。
“苏掌柜在里面吗?”
严有财她认识,不敢得罪,也不敢欺骗,
但是这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她不清楚是谁,
应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吧。
老鸨子犹豫片刻,又想起刚才,苏掌柜那个五大三粗的跟班的吩咐,忙不迭道:
“嗯,在,早就来了。”
“哦,你去吧。”
“对了,爷,苏掌柜知道您有下人夜过来,专门在对面那个雅间安排了酒菜,您看?”
几个家丁心里乐开了花,
跟着老爷来过几次,从来都是站着看热闹的份,今也能坐下来大快朵颐,
苏掌柜真是厚道人呐。
“慢着!”
严有财唤住家丁,然后轻轻推开房门,露出一条缝隙。
只见屋内灯光幽暗,布置极为典雅,屏风后宽大的卧榻,流苏帐垂下,一晃一晃的。
中央的案几上,
有一架古琴,一个美少年背对着外面,长发披肩,白色的风袍窣地,腰间一根金带,把年轻苗条的身材勾勒无遗。
他正在轻拂琴弦,
房内,一派旖旎春色,无限别致风光。
再看周围,也无异样,
严有财喉咙骨碌,强咽下口水,回头吩咐道:
“苏掌柜想得真周到,好,你们过去吧,不要贪杯误事。”
老鸨子看他进去了,松了口气,这下自己的差事才算完成。
她掂量掂量手中沉甸甸的金块,笑得绽开了花。
帮张九四撒了一句谎,就赚了这么大一锭金子,真划算。
姑娘们还要躺下才能赚钱,
自己站着就赚了。
乖乖,有钱饶钱真好赚。
“苏掌柜的,又劳你破费了。”
进去之后,
严有财自动锁上房门,冲着卧榻的方向客套一句,急不可耐的甩掉闷热的罩袍,露出绸子料的坎肩,和丝滑的蚕丝软裤。
大老爷们这身穿戴,
太他么变态了。
“牛儿,独自抚琴多闷啊,叔来陪你一起耍。”
言语里充满挑逗,动作也极其猥亵,赤条条走过来,
他要从背后搂着美少年,摩挲一番,温存片刻再上手。
风月场上,那叫前戏,
严贼深谙其道,得心应手。
琴声停歇,突然换做仓朗声响,眨眼间,寒森森的刀锋架在严有财的肩上。
“你是谁,要干什么?”
南云秋缓缓转过头,冷冷道:
“你呢?”
“啊,是你!”
严有财宛如五雷轰顶,魂飞魄散,膝盖很听招呼,噗通跪在地上。
“没想到吧,山不转水转,咱们还能见面。老实点,胆敢叫嚷,叫你人头落地。”
“不敢不敢,您有何吩咐,要多少银子你话,我保证不还价?”
“穿起衣服。”
南云秋看对方的德性,觉得很恶心。
待严贼慌忙穿好衣服,他逼迫严贼走到屏风后面,扯起手中的线头,流苏帐悬起,卧榻上竟空无一人。
严有财这才发现上当,
刚才帐子一晃一晃的,还以为苏慕秦和另一个牛儿在里面作乐呢。
娘的,真是百密一疏。
他想起来了,苏慕秦不好这口。
严有财不可谓不心,带着家丁,罩袍蒙面,在门口还先开门侦察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进来的,
谁知还是中了圈套。
程家父子都认为南云秋已经遁逃,怎么还敢在这里出现,不要命了么?
“爷饶命,饶命啊!”
“先抽自己五十个耳光,然后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这,”
严有财露出哀求的神情,但是不敢求情。
“好好好,我抽,啪啪啪……”
巴掌过后,那张脸惨不忍睹,要不得了。
“,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她,她是失足落水淹死的,绝对不是贵害的。”
“嗯?我过是程贵干的吗?你最好实话实话,兴许我还能从轻发落。”
“是是是!
那傍晚,贵陪她出去散步,
她生完孩子后一直身体不大好,患上了头痛的毛病,还经常犯晕,走到水榭旁,
她独自到观水亭子里游览,不心脚底打滑,
落水了,
贵赶紧过去搭救,自己还跌入水中,差点也没命。”
那是台词,严贼背得滚瓜烂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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