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思虑，如碾心石。我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鬓边簪着珍珠钗的自己，终究理清了心头的千丝万缕。
张友梁那边，是安稳妥帖的日子。他憨直听话，往后定能做到妇唱夫随，张家门第不低，于我而言已是良配；可齐衡那边，虽为续弦，却无子女牵绊，齐国公府门第更高，他如今得新皇重用，未来不可限量，更重要的是，那些年少时的情谊并非虚假，若能抛开过往芥蒂，未必不能琴瑟和鸣——只是那永宁郡主，始终是横在中间的一道坎。
两桩婚事，于我而言皆是高攀，可我盛墨兰，即便高攀，也要攀得有尊严。
我唤来贴身侍女挽月，沉声道：“你去一趟齐国公府，告诉齐大人，我答应他的求娶，但有三个条件。”
挽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应声：“姑娘请讲。”
“第一，”我指尖划过镜沿，语气坚定，“让永宁郡主亲自登门盛府，为当年春闱前对我的刻薄言辞，向我赔礼道歉。我不要虚与委蛇的场面话，要她真心认错。”
“第二，齐衡需在盛府门前负荆请罪。当年他两次负我，一次默许母亲折辱，一次另娶他人，这笔账，需他当着盛家上下的面，亲自了断。”
“第三，张友梁那边，是他齐衡先来扰我心绪，此事便该由他亲自去解释清楚，不得让盛家或是我出面，更不能委屈了张家公子。”
挽月听完，脸色微变：“姑娘，这三个条件是不是太过苛刻了？郡主身份尊贵，让她登门赔罪，恐怕……”
“苛刻？”我轻笑一声，眼底带着几分冷冽，“当年他们轻贱我时，怎没想过今日？我若不这般要求，他日嫁入齐国公府，依旧会被视作可以随意拿捏的庶女出身，永无宁日。这三个条件，少一个，这门亲事便作罢。”
挽月见我态度坚决，不敢再多言，连忙领命而去。
消息传回齐国公府时，齐衡正在书房练字，听闻我的条件，手中的狼毫笔猛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他却并未恼怒，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他早已料到，我不会轻易原谅。
永宁郡主得知消息后，却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简直放肆！她一个庶女出身的义女，竟敢让我登门赔罪？还要衡儿负荆请罪？做梦！”
“母亲，”齐衡抬眸看向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之事，本就是我们对不起墨儿。她要的，不过是一份尊重。若连这三个条件都做不到，我又有何颜面娶她，又如何保证她日后在府中不受委屈？”
“你……”永宁郡主气得浑身发抖，却被齐衡眼中的执拗堵得不出话来。这些年，她看着儿子历经丧妻之痛，郁郁寡欢，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让他重新动心的人，她又怎能真的阻拦？
齐衡继续道：“墨儿性情刚烈，若此事不能如她所愿，她定然不会嫁。母亲，为了儿子，也为了齐国公府的将来，就依她吧。”
永宁郡主沉默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眼底满是不甘，却还是点零头：“罢了罢了，为了你，我便放下这张老脸。”
齐衡心中大石落地，当即起身：“多谢母亲。张友梁那边，我这便去一趟。”
他当日便备了厚礼，亲自登门礼部侍郎府。面对张友梁与张家父母的疑惑，齐衡坦然相告，将自己与我的过往、如今的心意，以及我提出的条件一一明，言辞恳切地致歉，既未贬低张友梁，也未夸大自己，只愿求得张家的谅解。
张友梁本就对我并无太深的执念，加之齐衡态度诚恳，张家也不愿为了一桩尚未定亲的婚事得罪齐国公府与永昌侯府，便痛快地答应了不再纠缠。
此事很快传遍京城，众人皆盛墨兰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永宁郡主与齐大人心甘情愿受此屈辱。唯有我知晓，这并非屈辱，而是我为自己求来的底气——往后嫁入齐国公府，我盛墨兰，不再是那个任人轻视的庶女，而是齐衡三请四求、用尊严换来的妻子。
三日后，永宁郡主身着常服，亲自来到盛府。她虽神色依旧带着几分倨傲，却还是对着我福了一礼，沉声道：“当年是我言语不当，委屈了你，今日特来赔罪。”
紧接着，齐衡身披荆条，跪在盛府门前，引来不少路人围观。他抬头望向站在府门前的我，目光灼灼：“墨儿，当年是我懦弱，是我负你，今日我负荆请罪，只求你能原谅。”
盛紘与林噙霜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盛紘看着齐衡，眼中满是赞许——他要的，便是齐衡这份对女儿的重视与担当。
我站在台阶上，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最后一丝郁结也烟消云散。我缓缓走下台阶，示意挽月上前为齐衡取下荆条，轻声道：“齐衡，过往之事，今日便一笔勾销。”
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我知道，这三道条件，不仅为我挣回了尊严，更为我未来的婚姻铺就了一条平等的道路。红妆可期，往后的日子，我定要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幸福，不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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