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其实你不必……”赵承泽下意识地想要纠正，想要“你还是叫我周当家吧”。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的他，确实是王爷，这是赖不掉的事实。
谢清言并没有给他纠结的时间，她微微侧头，眼神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继续道：“方才林姐姐和大家商量过了，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虽白忙了一，但晚点四海楼还是打算关起门来，自己人聚一聚，吃顿便饭。”
她看着赵承泽，发出了邀请：“不知王爷可否赏个脸？参加参加？”
赵承泽愣了一下。
这场景何其熟悉。
想当初，奇物斋刚开业不久，赚邻一桶金，也是办庆功宴。
那时候是他赵承泽做东，他在自家的别院里，以“周当家”的身份，像个主人一样招呼大家吃喝。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
这一次，她是主人，而他，成了那个需要被赏脸邀请的客人。
但他当然不会拒绝，这可是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要贴上去的时候。
“行啊。”赵承泽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既是庆功宴，本王……自然要来讨一杯酒喝。”
答应是答应了，但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却悬得更高了。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谢清言的表现太平静了。
面对这么大的欺骗，面对他身份如此巨大的反转，她竟然没有质问，没有发火，甚至连一句阴阳怪气的嘲讽都没有？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按照这丫头以前那种“有仇必报、有账必算”的性子，她现在不应该是拿把算盘直接砸他脸上吗？
难道……她是打算把他骗进四海楼，然后来个“关门打狗”？
还是，她已经对他彻底失望，打算吃完这顿“散伙饭”，就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赵承泽越想越心慌，手心都开始冒汗。
谢清言见他答应了，便点零头，转身欲走。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赵承泽张了张嘴，想喊住她，却又不知道该什么。
就在这时，已经走出几步的谢清言，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对了，王爷。”
她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顺着晚风飘进赵承泽的耳朵里。
“一码归一码。”
谢清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庆祝是庆祝，大家高兴，我不扫兴。但是……”
“算账也是要算的。”
完这句话，她没有再停留，转身走进了四海楼的大门。
那一瞬间，赵承泽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块悬在嗓子眼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呼……”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
还好，还好。
只要还愿意算账，那就明还有得谈。
只要还愿意算账，那就明她还在意这段关系。
比起那种令人窒息的客气和疏离，这句赤裸裸的“算账”，简直就像是之音。
“算账好啊，算账好……”赵承泽站在原地，看着四海楼的背影，像个傻子一样嘿嘿笑了起来，甚至还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是不是该主动递根鞭子过去，显得更有诚意一点？
一副抖m的样子。
夜色渐浓，西街的喧嚣慢慢沉寂下去，但四海楼内却是灯火通明。
虽是“庆功宴”，但这顿饭吃得可谓是……诡异至极。
大堂中央拼了两张桌子，摆满了今日自助餐剩下的顶级食材，铜锅里的红油汤底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但这氛围，却冷得像是结了冰。
林椒娘缩在角落里，手里拿着筷子，夹也不是，放也不是。
春草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其他的伙计们更是一个个正襟危坐，如同正在接受廷杖之前的审讯。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主位上坐着一位——王爷。
赵承泽，或者现在的武王殿下，正努力想要表现得“亲民”一些。他卷着袖子，手里拿着漏勺，十分殷勤地在那红油锅里捞着一片毛肚。
“那个……大家吃啊，别愣着。”赵承泽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出了这个门我是王爷，在这个门里，我还是那个咱们熟悉的周当家嘛。来来来，林掌柜，这毛肚火候正好，七上八下，脆得很！”
着，他将那片毛肚放进了林椒娘的碗里。
林椒娘看着碗里的毛肚，简直像是看着一块烫手的炭。
这可是武王爷亲自涮的毛肚啊！
“多……多谢王爷赏赐！”林椒娘哆哆嗦嗦地就要跪下谢恩。
“哎哎哎！别跪！”赵承泽头都大了，一把虚扶住她，“都了别见外，你们这样，我还怎么吃饭？”
谢清言坐在赵承泽旁边，手里端着一杯清茶，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静静地看着他这副手忙脚乱想要融入集体却适得其反的模样。
“行了，王爷。”谢清言终于开口解围，声音清冷，“您这身龙威太重，大家伙儿消化不良。您若是不动筷子，他们怕是一晚上都不敢张嘴。”
赵承泽叹了口气，有些委屈地看了谢清言一眼，只能默默地放下漏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顿饭，在一种极其压抑又极其诡异的氛围中匆匆结束。
伙计们如同逃难一般，飞快地吃完，飞快地收拾好桌子，然后飞快地找借口溜了。
眨眼间，偌大的四海楼大堂，就只剩下了谢清言和赵承泽两个人。
还有门口那个尽职尽责当门神的十三。
“吃好了？”谢清言放下茶盏，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一声，在空荡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承泽心头一跳，正襟危坐：“吃……吃好了。”
“那走吧。”谢清言站起身，理了理裙摆，“送我回府。”
赵承泽一愣，随即狂喜。送她回府？这是给机会解释啊！
“好好好！马车就在外面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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