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山,原本氤氲的灵气此刻被一股阴森诡谲的魔气所取代。际流转的七彩光华黯淡失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深紫与墨黑交织的漩涡,低垂笼罩,仿佛穹将倾。奇花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枯萎,清澈的流泉泛起浑浊泡沫,发出细微的腐蚀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一种源自九幽的腐朽气息,令人作呕。莫衣悬浮于半空,宽大道袍无风狂舞,猎猎作响。他原本清俊的面容扭曲变形,双眸赤红如血,瞳孔深处却有一点幽紫魔光跳跃,周身缭绕着实质般的黑色煞气,鬼仙之威铺盖地,压得整座仙山瑟瑟发抖。他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偏执的疯狂:“绿儿……哥哥这就让你回来……这具躯壳……正好!”
他的目标,直指被众人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的叶若依。莫衣那扭曲的视线穿透空间,死死锁定在她身上,仿佛透过那袭绿衫,看到了他魂牵梦萦的妹妹身影。
“护住叶姑娘!”宁不凡厉喝一声,青衫瞬间被磅礴剑意鼓荡。面对这远超想象的魔威,他毫无惧色,火麟剑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激昂剑鸣,赤红剑光冲而起!他将李淳罡剑意催至极致,一出手便是最强杀摘—一剑仙人跪!剑势如山岳倾塌,带着令仙魔俯首的无上威严,悍然斩向莫衣!与此同时,他左手指诀,叶孤城剑意流转,剑光影分术施展到极限,上百道凝实剑影如孔雀开屏,旋即汇成一道剑气洪流,配合主剑绞杀而去!
“蝼蚁撼树!”莫衣甚至未曾正眼相看,只是随意一拂袖。一股阴寒刺骨、蕴含着无尽死寂与怨念的鬼仙之力如同决堤冥河,汹涌而出!宁不凡那足以斩杀寻常逍遥境的至强一剑,撞上这股力量,竟如冰雪遇阳春,瞬间消融崩解!剑气洪流更是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宁不凡如遭重击,鲜血狂喷,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入远处山壁,碎石飞溅,生死不知!
“宁兄!”雷无桀目眦欲裂,火灼之术疯狂运转,心剑与杀怖剑交鸣,化作一道赤色火龙扑上!司空千落银月枪如蛟龙出海,枪尖寒星点点,直刺莫衣后心!然而,鬼仙之力岂是等闲?莫衣周身魔气自然流转,形成无形壁障。雷无桀的双剑斩上,只激起一圈涟漪,便被巨力反震,虎口崩裂,双剑脱手,人如炮弹般砸向远处树林,不知撞断多少古木。司空千落的银枪更是被魔气禁锢,难以寸进,随即一股巨力沿枪身传来,她闷哼一声,长枪脱手,娇躯被抛飞,鲜血洒落长空。
莫衣身形如鬼魅,下一瞬已出现在叶若依面前,一只缠绕着黑气的手掌轻易穿透了萧瑟勉力布下的微弱气劲,扼向了叶若依白皙的脖颈!萧瑟目眦欲裂,却因隐脉之伤,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之手逼近。
与此同时,仙山深处,那处流淌着乳白色灵泉的山洞内。唐莲不顾一切地将自身内力源源不断输入百里东君体内,试图唤醒这位沉醉于“孟婆汤”幻梦中的酒仙。
“师尊!醒醒!莫衣前辈已然入魔!叶姑娘危在旦夕!萧瑟他们需要您!”唐莲声音嘶哑,额头青筋暴起。
百里东君眼皮剧烈颤动,仿佛在梦中经历着难以言喻的挣扎。终于,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先是茫然,继而瞬间恢复清明,一股磅礴浩瀚的酒仙剑意轰然爆发,将山洞内的灵气搅动得如同沸腾!
“魔气?!”百里东君瞬间感知到外界那滔的魔氛,脸色剧变,“是莫衣!他终究还是踏出了那一步!”他来不及多问,身形一晃,已如轻烟般消失在洞内,只留下一句急切的吩咐:“唐莲,随后跟来,护住自身!”
唐莲不敢怠慢,强提内力,紧随其后冲出山洞。
仙山主战场,莫衣的手即将触碰到叶若依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璀璨剑光如河倒泻,自际而来!剑光中蕴含着至阳至刚、涤荡妖氛的浩然正气,精准无比地点向莫衣手腕要害!正是及时赶到的百里东君!
“莫衣!醒来!”百里东君声如洪钟,试图震醒莫衣迷失的心智。
莫衣被迫回手格挡,指尖黑气与百里东君的剑光碰撞,发出嗤嗤异响。他猩红的眼眸瞥了百里东君一眼,闪过一丝不耐:“百里东君?凭你初入神游的修为,也敢阻我?”他随手一拍,鬼仙之力化作一只巨大魔掌,遮蔽日般拍向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长剑疾舞,酒仙剑法施展到极致,剑光如瀑,却仍被那魔掌拍得剑光溃散,连连后退,嘴角溢血,显然落于下风。
就在莫衣欲再下杀手之际,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万千道祥瑞霞光垂落!一股中正平和、却又蕴含地威严的气息降临。一道身影脚踏阴阳太极图,仿佛跨越虚空而来,正是北离国师——齐尘!他竟不惜损耗本源,强行神游一瞬,亲临蓬莱!
“师弟……收手吧。”齐尘望着入魔的莫衣,眼中充满了痛惜与复杂。
莫衣身形剧震,赤红眼眸中的疯狂竟短暂消退了一丝,望着齐尘,脸上露出一丝似哭似笑的神情,喃喃道:“师……师兄?”他竟依着古老的门规,对着齐尘的方向,缓缓地、沉重地磕了三个头。每一个头磕下,周身魔气便波动一次,显示出其内心极致的挣扎。然而,三个头磕完,他再抬头时,眼中疯狂更盛:“师兄!你也要阻我复活绿儿吗?!谁阻我,谁就得死!”
齐尘长叹一声,不再多言,拂尘挥洒,道门无上神通施展,万千符文如同金色锁链,缠向莫衣。百里东君亦强压伤势,剑势再起。师兄弟二人,一者道法自然,一者酒剑逍遥,联手合战鬼仙莫衣!
这场大战,堪称旷古烁今。剑气纵横,道法轰鸣,鬼哭神嚎。莫衣虽以一对二,但鬼仙之力诡异霸道,竟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越战越勇,将蓬莱仙山打得山崩地裂,一片狼藉。
而此刻,深陷山壁废墟中的宁不凡,正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他并未昏死,方才莫衣那毁灭地的一击,虽重创其肉身,却也将他逼至绝对的生死绝境。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他体内李淳罡的剑神传承与叶孤城的剑神传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融、碰撞、升华!他仿佛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空中三位当世绝顶的激战,尤其是莫衣那操控生死、逆转阴阳的鬼仙之力,以及齐尘引动地法则、百里东君契合自然酒意的无上妙法。
“原来如此……力之极,非是蛮力,乃规则之运用;巧之巅,非是机变,睦之共鸣……”宁不凡心中明光乍现!一直阻碍他融合两种剑意的最后壁垒,在这观战与生死感悟中轰然破碎!李淳罡传承瞬间突破至九成! 那“一剑破万法”的真意,不再是简单的霸道,而是升华为何为“法”、何为“规则”的本源认知!叶孤城传承亦攀升至六成五! 对极致精准与环境的掌控,明悟到其本质是对地元气、能量流动的微观洞察与引导!
一股全新的、凌驾于逍遥境之上,却又未完全踏入神游玄境的磅礴气息自他体内苏醒!半步神游! 宁不凡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如有星辰生灭,宇宙初开。他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竟生出涟漪,仿佛踏在无形的阶梯之上,踏空而行!虽不及莫衣、齐尘那般自如,却已是惊世骇俗!
“一剑……开门!”宁不凡福至心灵,火麟剑遥指苍,并非施展具体招式,而是引动了冥冥中一丝李淳罡当年剑开门的无上剑意!虽然仅是雏形入门,却已引得风雷汇聚,苍穹色变!他加入战团,剑光挥洒间,既有李淳罡的磅礴大势,又兼具叶孤城的精准缜密,竟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战局!
“好!友来得及时!”百里东君精神一振。齐尘亦微微颔首,但眉头紧锁:“然其魔躯已成,鬼仙之力生生不息,我等之力,恐难将其彻底镇压……还差一击至阳至刚、专克邪魔的降魔之力!”
此话如同惊雷,点醒了挣扎爬起的雷无桀。他听到“降魔”二字,脑海中瞬间闪过无心(叶安世)当日所授的那套看似普通、却蕴含佛门真意的拳法——下大自在,无敌伏魔神通!过往的困惑在此刻豁然开朗!那不仅仅是拳法,更是心法!是降魔之心!
“我明白了!”雷无桀怒吼一声,体内火灼之气与那拳意产生共鸣,一直被卡住的瓶颈轰然冲破!气息节节攀升,赫然踏入逍遥境九霄!他周身燃烧起赤中带金的火焰,如同忿怒明王降世!他摆出无心所授拳法的起手式,一股纯正浩大、专破邪祟的伏魔真意冲而起!
“大自在伏魔!”雷无桀双拳齐出,拳罡化作一道金色巨轮,梵音禅唱隐隐相随,直轰莫衣!这一拳,蕴含着他守护同伴的赤诚之心,与佛门降魔神通完美契合!
与此同时,萧瑟强忍隐脉剧痛,对身旁的司空千落急道:“千落!枪!”
司空千落虽不明所以,但对萧瑟有着绝对信任,立刻将手中银月枪奋力掷向萧瑟!萧瑟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抓住飞来的枪柄末端!也就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回忆起无心曾对他施展、并传授口诀的心魔引!他一直未曾真正练成,只因缺少一个契机,一个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引子,以及……一份决绝的勇气!
此刻,目睹众人舍生忘死,感受着雷无桀那纯正的伏魔拳意,以及宁不凡那触及规则的剑意,萧瑟福至心灵!他将全部精神凝聚于银月枪尖,以枪为引,将自身那独特的心神之力,结合现场所有正念之气,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直指本心的涟漪,循着莫衣因雷无桀伏魔拳意而出现的一丝心神波动,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其心海最深处!口中低喝,如同最终审判:“莫衣!看看你心中执念所化的,究竟是希望,还是无尽深渊!心魔引!”
正与宁不凡、百里东君、齐尘激战的莫衣,身形猛然僵住!雷无桀的伏魔拳意轰在他护体魔气上,激起漫金光,却未能彻底破防。但萧瑟这凝聚了所有人信念与时机的一记“心魔引”,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莫衣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抱头跪倒在地!他周身魔气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溃散!脑海中,无数幻象闪过:妹妹绿儿临死前并非怨恨,而是带着解脱与祝福的微笑;那张饼,从来都只有一张;清风道饶叹息;齐尘的痛心……所有被执念扭曲的记忆开始回归本真。鬼仙之力反噬其身,令他痛苦不堪。
霞光与魔气渐渐散去,露出莫衣原本清癯的面容,只是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茫然、痛苦,以及一丝……解脱后的清明。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望向周围一片狼藉的仙山和疲惫不堪的众人,最终目光落在泪流满面的叶若依身上,长长地、深深地叹息一声:“我……我都做了些什么……绿儿……她从未希望我如此……”
一场惊动地的仙魔之战,终以莫衣的清醒而告终。蓬莱仙山满目疮痍,却也迎来了久违的宁静。阳光刺破阴霾,重新洒落,照在每一个筋疲力尽、却劫后余生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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