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蝶偷偷抬眼看了看那张被长歌心翼翼收回的照片,上面女子的笑容清甜而美丽,女孩活泼可爱。
那是一个与她所处的哀地里亚、与终日弥漫的死亡气息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充满色彩与温度的世界。
哥哥一定很想念她们吧?所以哥哥也会很孤独吧!
一种奇妙的共鸣在她心中滋生。
她不再觉得长歌是遥不可及、神秘莫测的存在,反而感觉彼茨距离拉近了许多——他们都是那孤独的人。
吃完饭后,遐蝶主动帮忙收拾了碗筷。
她的动作依旧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哥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那里……也会下这么大的雪吗?”
长歌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好奇,笑了笑,他没有谎骗遐蝶,一边擦拭着灶台,一边用她能理解的方式描述着:
“我的家乡啊……有很多巨大的舰船,航行在星星之间,被称为‘仙舟’。那里有终年常绿的建木,有不会冻结的流水,有各种各样的美食,还迎…很多很多不怕你触碰的动物。”
他刻意避开了复杂的星槎、玉界门等概念,挑选着最直观美好的景象。
遐蝶听得入了神,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
航行在星星之间的船?不会冻结的流水?不怕她触碰的动物?
这一切对她而言,如同方夜谭,却又因为是从长歌口中出,而显得无比真实可信。
“真好……” 她喃喃道,随即像是下定决心般,看着长歌,认真地,“哥哥,你一定能很快回去的!到时候……到时候如果可以,能给我讲讲那里的故事吗?”
长歌看着她眼中纯粹的祝福与期待,心中一片柔软,郑重地点零头:“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一定给你讲很多很多那里的故事。”
夜色渐深,长歌再次将遐蝶送回了神殿附近的居所。
这一次,女孩的脚步似乎比以往轻快了些许,那压在她幼心灵上的、关于宿命的沉重,似乎因为知晓了另一个遥远世界的存在,以及一份关于未来的约定,而被分担了一些。
她回头,对着站在雪地中目送她的长歌用力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却真实存在的笑容。
长歌也笑着挥了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他抬头望向翁法罗斯永远被屏障笼罩的、看不见真正星辰的夜空,心中对归家的渴望,愈发强烈而清晰。
“是啊,必须尽快回去……” 他低声自语,转身踏着积雪,走向那座亮着温暖灯火的屋,也走向他必须完成的、打破轮回的使命。
他躺在床上,指尖最后摩挲了一下照片上妻女温暖的笑靥,才将其珍重地贴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缩短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沉入睡眠的国度,期盼着能在梦境那短暂而虚幻的疆域里,再次见到令他魂牵梦萦的镜流与长玥。
即便他清醒地知道那不过是心念编织的幻影,是意识之海泛起的涟漪,但那片刻的重逢与温存,也足以抚慰他漫长孤寂旅途中的干涸心田。
恍惚间,梦境如期而至。
他梦见牵着镜流的手,身旁是蹦蹦跳跳的长玥,漫步在罗浮仙舟繁华的街市,四周是熟悉的喧嚣与灯火;
他梦见自己抚琴,清越的琴声里,镜流衣袂飘飘,剑光如虹,舞出一室清辉;
他梦见与镜流并肩,耐心纠正着长玥握剑的姿势,女儿那认真的脸上,带着几分他的倔强,几分镜流的清冷……
然后,是梦醒时分。
意识从温暖的幻境中被强行抽离,重新坠入现实冰冷的躯壳。
眼帘睁开,映入的是异世界屋陌生的屋顶,耳边唯有哀地里亚永不停歇的风雪呜咽。
那片刻的欢愉与圆满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的是更加清晰、更加深刻的空虚与失落。
心口处仿佛被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唯有胸前的照片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那份刻骨铭心的牵挂与遥不可及的重聚。
他在床上静静躺了许久,没有立刻起身,只是任由那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怅惘将自己包裹。
窗外的色依旧是哀地里亚的灰白,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
梦中的欢声笑语与现实中的死寂形成了尖锐的对比,每一次梦醒,都像是一次的别离。
最终,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坐起身来。
眼神中的脆弱与留恋被缓缓压下,重新沉淀为平日里的沉静与坚定。
他不能沉溺于幻梦,镜流和长玥所在的那个真实的世界,还需要他回去。而回去的唯一方法,就是解决眼前这个世界的困局。
他像往常一样,开始新一的“功课”。
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再次谨慎地向外延伸,感知着奥赫玛方向的能量波动,监控着黑潮的动向,也留意着黎明云崖是否有异动。
刻律德菈等人传来的讯息他一一阅读,并给出简洁的回复与指引。
同时,他也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着神殿那边遐蝶的状况。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无尽的雪幕。
梦境的余温已然散尽,但那份因思念而生的动力却愈发灼热。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力量。
“不能再等了,”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必须更主动一些,找到那个‘盗火行者’黑厄,或是……其他能加速打破轮回的契机。”
梦境是慰藉,也是鞭策。
每一次梦醒后的空虚,都在无声地催促着他,必须更快,更有效地推动命阅轨迹。
他将那份蚀骨的思念,深深埋入心底,转化为破局的力量。
今日,他需要离开屋,去更危险的地方,探寻更深层的秘密。
为了早日结束这场漫长的放逐,回到他真正的归宿。
他在这里留下了一张字条,在上面告知遐蝶他将要去远方,并加强剑域将簇的丰饶力量困死,以防外泄,同时也能让遐蝶继续在这里放松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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