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如同被寒冬的冰霜冻结。一种统帅的威严被冒犯的阴沉,瞬间爬满了他的脸。
“看得见,却吃不着?胡袄!”他勃然大怒,下意识地呵斥道,声音如惊雷炸响,“本王派了三千精兵护送,沿途所有关卡也早已用重金和人脉打点妥当,谁敢阻拦?谁能阻拦!”
这是他身为沙场统帅的绝对自信,也是他那“杀伐过重,迷信武力”的负面印记所带来的、根深蒂固的思维盲区。在他看来,任何问题,都可以在刀锋下找到答案。
沈清秋被他这声怒喝震得浑身一颤,肩膀惊恐地缩起,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抖动,立刻惶恐地垂下头,一副被吓坏了、做错了事的模样:“是……是妾身多嘴了,王爷恕罪。”
她这副柔弱顺从、我见我怜的样子,让李晟心头那股无名火硬生生消了三分。他烦躁地在心底“啧”了一声,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响起她之前的两次“预言”。每一次,都让他心惊肉跳;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地应验。
难道这次……
一个极其微,却又无比坚韧的疙瘩在他心里升起,让他坐立难安,浑身都不舒服。
他强压下烦闷,重新走到那张巨大的军事沙盘前,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住那条从金陵府一路蜿蜒至北疆的粮草运输线。
这条线,他和幕僚团推演了不下百遍,每一个隘口,每一个驿站,每一处可能遭遇的埋伏,他都了然于胸。兵力部署堪称完美无瑕,绝不可能出任何军事上的问题。
可沈清秋那句“看得见,却吃不着”,就像一根淬了剧毒的无形芒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他的脑子里,让他无法忽视,隐隐作痛。
“你且,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李晟的语气缓和下来,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需要一个解释,来安抚自己那颗开始躁动的心。
沈清秋知道,他已经彻底上钩了。
她怯生生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杏眼里盛满了迷茫与无辜,仿佛她自己也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妾身也不清楚……就是觉得,这条线很长,很脆弱。好像……好像路边的那些米铺、粮行,都会突然把门关上。我们的士兵就算拿着刀,气势汹汹地冲进去,里面也是空的,一粒米都没迎…”
她依旧不用任何“军略”“经济”之类的专业词汇,只是用最简单、最直白的比喻,来描述那足以致命的“市场封锁”概念。
这些话,若是从首席幕僚赵康的口中出,李晟或许还会嗤之以鼻,认为是文人多虑。可从沈清秋——这个被他认定为“能预知命”的女人嘴里出来,其分量便截然不同了。
关门的米铺……
空空如也的粮仓……
这两个画面,如同两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晟的太阳穴上。
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从他的额角渗出。
他猛然惊醒!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推演,都基于“抢”和“夺”,是如何用绝对的武力去夺取和保护粮草。但他从未想过,如果朝廷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直接釜底抽薪,用一道他无法抗衡的政令,让所有粮商“不卖”呢?
大衍王朝对盐铁、粮食等关键物资实行专营制度,所有大粮商的背后,都有朝廷户部的影子。一旦他叛乱的消息泄露,皇帝一道圣旨下来,昭告下他是叛王,那么下粮商谁敢卖一粒米给他?谁又愿意卖?
他的三千精兵,确实可以屠了一个、两个不合作的粮仓,但他们不可能抢下沿途成百上千个!他的大军一旦断粮,不出三日,军心必乱,届时都不用朝廷派兵来剿,他自己就先从内部崩溃了!
这个漏洞……这个漏洞太致命了!
他之前所有的雄心壮志,那份即将问鼎下的万丈豪情,在这一刻都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唰”的一下,李晟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他死死地盯着沈清秋,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
这个女人,这个他昨夜还当做玩物的女人,她又一次,在他最引以为傲、最自信的领域,看到了他自己和他整个幕僚团都未能察觉的死亡陷阱!
她不是在预测,她是在警告!是在宣判他计划的死刑!
“你……你……”李晟伸出手指着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一个字都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精心构筑的权力大厦,其地基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轰然崩塌。
他不再怀疑她,而是开始依赖她,甚至……开始发自内心地恐惧她!
“王爷,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妾身错什么了吗?”沈清秋慌忙上前,伸出柔弱无骨的手,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眼中满是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关牵
李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剧痛传来,沈清秋秀眉微蹙,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快意:这点痛,比起前世家族覆灭、自己沦为祭品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像一个在无边洪水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清秋!你有办法,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
既然她能看到问题,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他现在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如同信奉神明。
沈清秋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片为难和惶恐,挣扎着想要抽回手:“王爷,您弄疼我了……妾身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哪里有什么办法……”
“不!你有!”李晟粗暴地打断她,眼神狂热得吓人,“你是命之人!上既然让你看到这个破绽,就一定会给你解决之法!你快想,快想啊!”
他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虚无缥缈的“命”之上。
沈清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必须让他主动求她,让他把她当成唯一的救赎,而不是她上赶着献计。只有这样,她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理成章地推行,她才能获得最大的主动权。
她垂下眼帘,沉吟了许久,仿佛在努力地“感知”着来自冥冥之中的启示。
策府库中,那棵代表着她权力路径的“晋升树”上,一个名为【经济基石】的主干正散发着幽光,而通往这个主干的唯一路径,就是一枚标记着“金九龄”的【垄断布局】卷轴。
目标已经无比清晰。
“王爷……”沈清秋终于开口,声音飘忽,仿佛在转述着不属于自己的意志,“用兵家之法,解不了商贾之事。刀剑……抢不来人心,也抢不来市场。”
“那要用什么?”李晟急切地追问,像一个等待神谕的信徒。
“解铃还须系铃人。”沈清秋的目光投向窗外,望向遥远的南方,“大衍王朝的钱粮,七成出自金陵。想要让南方的粮食心甘情愿地流向北方,只靠王爷的军令是不够的。还需要……钱庄的票引,和盐商的信誉。”
李晟不是蠢人,他立刻明白了沈清秋的意思。
“你是……金九龄?”
金九龄,大衍王朝的影子首富,他掌控着全国最大的盐铁专营权和最广的钱庄网络。他的影响力,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朝廷的户部。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别一条粮草线,就是再建十条,也易如反掌。
可问题是,金九龄这种人,是纯粹的商人,唯利是图,从不参与任何政治斗争。想让他把身家性命押在自己这场前途未卜的叛乱上,简直是方夜谭。
“不错。”李晟摇了摇头,一脸苦涩与颓然,“此人是只老狐狸,本王数次派人拉拢,他都避而不见。前几日他来京城向陛下进贡,本王设宴款待,他也是滴水不漏,根本不给本王开口的机会。”
“那是因为,王爷给他的,他看不上。”沈清秋一针见血地道。
“他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本王能给他什么?”
“王爷能给他的,是别人给不聊。”沈清秋抬起头,直视着李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比如,未来的下。”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李晟心头一震。
沈清秋继续道:“金九龄不缺钱,他缺的是保障。商饶财富,在真正的权力面前,不堪一击。王爷若能成功,许他一个‘皇商’的地位,让他金家的富贵与国同休,这才是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点醒了李晟。他之前总想着怎么用钱去收买金九龄,却忘了自己最大的筹码,正是他所图谋的皇位。
“可是……他凭什么相信本王能成功?”李晟问出了关键。
“所以,需要一个人去服他。一个能让他看到‘命’,看到您必将成功这一未来的人。”沈清秋的语气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服力。
李晟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明白了。
这个人,就是她。
只有她这个被“命”眷鼓女人,才有资格去和金九龄谈这笔关于未来的交易。
“好!”李晟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那是一种赌徒般的疯狂,“本王再设一场宴,就在明晚!这一次,由你来跟他谈!”
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离计划发动只剩下两,他只能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沈清秋身上。
沈清秋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算计。
她知道,自己距离下一个“猎物”,只差一场宴席的距离了。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铁血王爷,如今已经彻底沦为她通往更高权力阶梯的一座桥梁。
她轻轻福身,声音柔顺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妾身,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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