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张承,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作为宰相林若甫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在魏王倒台,相爷权势如日中之后,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在朝中行走,那些以往眼高于顶的王公贵戚,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拱手称一声“张大人”。
这傍晚,他刚从一处庆功酒局回来,喝得七八分醉,脚步虚浮,满面红光,正哼着曲准备回府歇息,却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厮,在僻静的巷口拦了下来。
“张大人,留步。”那厮身形干瘦,帽檐压得极低,声音沙哑地递上一封信,“我家主人,有万分紧急之事相告。”
张承皱了皱眉,酒意上涌的脑子转了半才认出,这厮是京城第一富商金九龄身边的人。金九龄如今可是宰相府的座上宾,更是那位权势与美貌同样惊饶护国公主的钱袋子,他的人,张承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
“金老板有心了。”他打着酒嗝,接过那封薄薄的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用火漆烙下的、精巧的金钱烙印,入手冰凉,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拆开信封,借着巷口灯笼昏黄的光晕看去,原本还有些迷离的眼神,在看清信上那一行字的瞬间,骤然收缩如针!
信上的内容,简单到令人发指。
“禁军统领陈宵,密调大内高手五十人,伪装太监,潜伏御花园。三日后,宫宴,图谋不轨。”
“轰!”的一声,张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浑身的酒意瞬间化作了冰冷的汗水,湿透了整个后背。
这个消息,何止是惊人!这简直是捅破了!
陈宵是皇帝的死忠走狗,他调动大内一等一的高手,还能图谋什么?目标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三日后的宫宴,是为了庆贺平叛,更是为了给护国公主举行册封大典!届时,相爷和那位被他视若亲生、甚至比亲生女儿还要看重的护国公主,都会参加!
皇帝……这是要撕破脸皮,痛下杀手了!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也顾不上跟那厮多半个字,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用带着哭腔的颤音对车夫嘶吼道:“掉头!去宰相府!快!用最快的速度!要是耽搁了,我们都得死!”
……
宰相府,书房。
灯火通明,林若甫正在灯下,仔细审阅着一份自己亲笔写就的奏折。
这是他明日准备呈给皇帝的辞呈。他已经完全按照沈清秋的指点,将言辞写得恳切无比,字里行间都透着一个为国操劳半生、如今心力交瘁,只求告老还乡、颐养年的老臣的疲惫与忠诚。
他正看得满意,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智珠在握的微笑。
就在这时,书房那扇厚重的门,被人“砰”的一声,用近乎野蛮的力道狠狠撞开了。
“相爷!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吏部侍郎张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官帽歪在一边,脸上血色尽失,写满了足以让见者心惊的惊恐。
林若甫的眉头,猛地一皱。张承是他一手提拔的,向来以沉稳着称,何曾见过他如此魂不附体的失态模样?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林若甫放下奏折,声音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冷声呵斥道。
“相爷!您……您快看看这个!”张承顾不上礼仪,也顾不上喘气,双手颤抖地将那封被汗水浸得有些湿软的信,一把拍在了书案上。
林若甫狐疑地拿起信,只看了一眼,他整个饶身体,就如同被一道九惊雷劈中,猛地僵在了原地。
前一刻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刹那被抽空,温度骤降到了冰点。
那是一种比愤怒更可怕的死寂。
下一秒,一股恐怖到足以让鬼神退避的凛冽杀气,从他那看似清瘦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砰!!!”
他一掌狠狠拍在身前的书案上,那张由百年花梨木打造的、厚重无比的书案,竟在他这一掌之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四分五裂!碎裂的木屑倒刺入他的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恍若未觉!
“李!衍!”
林若甫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这两个字。他的眼睛,瞬间变得一片血红,那张平日里还算儒雅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得有些狰狞,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好!好一个皇帝!好一个朕的九五之尊!”
“我为你平定叛乱,为你稳固江山!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啊?!”
“你竟然敢!你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女儿的头上!”
他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狂怒雄狮。
李晟临死前那句恶毒的诅咒,再一次,如同鬼魅的低语,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
“她能把我玩弄于股掌……就能在利用完你之后……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真想看看……你跪在她面前求饶的样子……”
当时,他还觉得是无稽之谈,是失败者的哀嚎。
但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诅咒?这分明是字字泣血的预言!
皇帝,真的要对他,对他林家,卸磨杀驴了!
而这第一刀,就砍向了他最珍视,也是他如今最大的政治依仗——清秋!
“相爷息怒!相爷息怒啊!”张承被林若甫身上爆发出的实质般的杀气,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息怒?你叫我怎么息怒!”林若甫一把揪住张承的衣领,像提一只鸡一样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红着眼睛咆哮道,“他都要杀我女儿了!你叫我息怒?!”
“相爷……这个消息……来源……它,它可靠吗?”张承牙齿打着颤,战战兢兢地问道。
“是金九龄的人送来的。”
“金九龄……”林若甫的理智,稍微回来了一些。他知道,金九龄是沈清秋的钱袋子,更是她最忠诚的狗,他的消息,绝对不可能有假。
他猛地松开张承,任由他瘫软在地。他在满地狼藉的碎木屑中来回踱步,整个人,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即将冲破牢笼的嗜血野兽。
愤怒过后,是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明白了。皇帝这一招,不止是要杀清秋,更是在用他女儿的命,来敲打他,警告他!
他是在告诉他林若甫,就算你权倾朝野又如何?你的女儿,你的软肋,在我的皇宫里,朕想让她什么时候死,她就得什么时候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林若甫仰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冲的杀意。
他本想以退为进,安安稳稳地做个垂帘听政的幕后掌控者。
但现在,是皇帝,是那个他扶上位的病弱君主,亲手斩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来人!”林若甫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相爷!”管家林伯立刻推门而入,看到书房内的惨状,吓得浑身一抖。
“立刻去公主府!告诉公主,就……就我深夜批阅公文,突发恶疾,心痛难忍,请她立刻过府探望!”林若甫的声音,冷得像万年玄冰。
他不能直接告诉清秋有危险,那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她为了不拖累自己而拒绝。他必须找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把她牢牢控制在宰相府,让她远离三日后那场必杀的鸿门宴!
“另外!”林若甫眼中杀机爆射,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玄铁打造、刻着“如朕亲临”四字的令牌,这是先帝御赐,可节制京畿兵马的信物,“传我的手令!命京畿卫戍副统领王启年,立刻带一队心腹死士,给我死死地盯住禁军统领陈宵的府邸!他要是敢有任何异动,不用请示,就地格杀!”
“还有!让城防营的赵德彪,亲自带人,把陈宵在京郊的那个庄园,给我围得水泄不通!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来!他若问起,就……保护功臣家眷!”
一道道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命令,从他口中决绝地发出。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想要“功成身退”的老臣。
他,又变回了那个,为了守护自己珍视的东西,可以不惜掀翻整个下的,铁血宰相!
张承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浑身冰凉。
他知道,一场比魏王兵变,更加凶险、更加恐怖的政治风暴,即将在京城,轰然引爆!
而这一次,对阵的双方,是当朝宰相,和九五之尊的,皇帝!
林若甫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非但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升起一股嗜血的快意。他缓缓抬起手,任由鲜血滴落在脚下那份写满“忠君爱国”的辞呈上,将其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回响:
“李衍,你要我的女儿死……那我就要你的李氏江山,为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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