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云来客栈,字号上房。
素素的脚踝在照歌提供的珍贵药膏和侍女悉心照料下,已消肿大半,虽仍不便行走,但疼痛减轻了许多。她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楼下街道熙攘的人流,心中却莫名空落落的。
照歌公子待她极好,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他身份尊贵,却毫无架子,与她话时总是温声细语。她应该感到庆幸,甚至……应该如命格安排的那般,对他心生仰慕。
可为何,心底总有一处无法填补的空洞?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思念会悄然蔓延,仿佛她丢失了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却连那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素素姑娘,该喝药了。”侍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轻声唤道。
素素回过神,接过药碗,浓郁的苦涩气味让她微微蹙眉。她屏住呼吸,正要一口饮下,窗外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吆喝声,隐约夹杂着“……昆仑……雪莲……包治百病……”的字眼。
昆仑!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炸响!
“哐当——!”
药碗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漆黑的药汁溅湿了她的裙摆。
“姑娘!”侍女惊呼。
素素却恍若未闻。她猛地捂住心口,那里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的绞痛,痛得她瞬间弯下了腰,脸色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无数破碎的、模糊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皑皑的雪山,恢弘的殿宇,一个挺拔如松的玄色背影,一声低沉而熟悉的呼唤……“浅浅”……
是谁?谁在叫她?
那背影是谁?
昆仑……是哪里?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瞬息之间,那剧痛和纷乱的画面便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心的茫然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的悲伤。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片,仿佛刚才那剜心之痛只是一场幻觉。
“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侍女慌忙上前搀扶她。
“没……没事。”素素声音微颤,勉强笑了笑,“只是……手滑了。”她无法解释刚才那诡异的感觉,只能归于心神不宁。
然而,这微的变故,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懵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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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之上,昆仑墟,观星阁。
就在素素听到“昆仑”二字心神剧震的同一时刻!
盘坐于星盘中央的墨渊,周身狂暴的能量波动骤然一滞!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空洞与死寂,而是爆发出足以撕裂苍穹的锐利光芒!
他感受到了!
尽管微弱,尽管转瞬即逝,但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是浅浅的神魂,对“昆仑”二字产生的、源于灵魂本能的共鸣与震颤!那被强行斩断、被尘埃覆盖的羁绊,并未完全消失!
“浅浅……”他低唤出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他能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痛苦与迷茫,这让他心如刀绞,却也让他看到了希望!
然而,紧接着,通过那微弱到极致的联系,一股强大而充满占有欲的冰冷气息,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在她的命格周围——是夜华!他就在她身边!
墨渊眼中瞬间燃起滔怒火!一想到夜华此刻可能正用虚伪的温柔蛊惑他失去记忆的浅浅,一想到那本恶毒的命格簿上安排的种种虐心剧情,无边的暴戾之气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夜!华!”他低吼一声,周身原本就紊乱的灵力彻底失控,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观星阁!星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无数星辰轨迹疯狂乱窜!
“师父!”守在阁外的令羽感受到里面毁灭地般的气息,再也顾不得禁令,猛地冲了进来,却被眼前景象骇得魂飞魄散!
只见墨渊长发狂舞,嘴角鲜血不断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是近乎疯狂的杀意与决绝!他竟是要不顾重伤之躯,强行撕裂空间,降临凡尘!
“师父!不可!您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空间撕裂之力!会神魂俱灭的!”令羽扑上去,想要阻止。
“滚开!”墨渊袖袍一挥,一股磅礴巨力将令羽狠狠震开,撞在墙壁上。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凡间!找到浅浅!把她从夜华身边带走!谁敢动他的浅浅,他就要谁的命!
什么规,什么伤势,什么神魂俱灭!通通见鬼去吧!
就在墨渊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周身空间开始扭曲、出现细微裂痕的千钧一发之际——
“墨渊!住手!”
两道身影如同流光般冲入观星阁,正是感受到异常波动急速赶回的折颜上神与狐帝白止!
折颜二话不,指尖弹出数道红光,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瞬间缠绕上墨渊的身体,强行压制他暴走的灵力。狐帝则一步踏前,手掌按在墨渊背心,浑厚温和的神力汹涌而入,稳住他几近崩溃的仙元。
“你疯了!”折颜又急又怒,“你现在下去,不仅救不了浅浅,自己立刻就会灰飞烟灭!到时候谁还能护着她?!”
“他……他在她身边!他在骗她!”墨渊挣扎着,赤红的眼中满是血丝,声音嘶哑如困兽。
“我们知道!我们都知道!”狐帝声音沉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夜华布局良久,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你此刻下去,正中他下怀!”
折颜快速道:“我和白止已有安排!司命那边埋下了钉子,我们也找到了可以暗中干涉命格的人选!你现在要做的,是稳住自己,尽快恢复!只有你活着,完好地活着,才是对浅浅最大的保护,才是我们翻盘的最大希望!”
两饶话如同冰水,浇在墨渊几近疯狂的理智上。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眼前担忧焦急的挚友,看着星盘中那点依旧微弱、被金光缠绕的星光,那股毁灭地的暴戾之气,终于一点点被强行压下。
他不能死。
他若死了,浅浅就真的完了。
他闭上眼,任由折颜和狐帝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失控的灵力。再睁开时,眼中虽仍有血丝,但疯狂已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
“他施加在浅浅身上的……本君……必百倍奉还!”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万载寒冰,带着彻骨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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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云来客栈。
照歌(夜华)处理完公务,来到素素房外,正好听到侍女禀报素素打翻药碗、神色异常的事。他眸光微闪,推门而入。
“听闻你方才不适?”他走到榻边,语气温和,自然而然地伸手想去探她的额头。
素素下意识地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照歌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但面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温柔:“怎么了?可是还在害怕?”
素素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轻声道:“没……只是方才听到外面有人叫卖‘昆仑雪莲’,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很难受。”
昆仑!
又是昆仑!
照歌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与关切:“昆仑?那不过是极西之地一座苦寒雪山罢了,或许是你从未听过,觉得新奇。若是心里不适,我让人去查查那叫卖之人,免得是些招摇撞骗之徒,扰了你清净。”
他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将“昆仑”归为地理名词和市井骗术,试图再次将那份悸动压回尘埃。
素素听他这么,也觉得有道理,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她抬起头,对上照歌温柔的目光,心中那点莫名的疑虑和悲伤,似乎又被眼前的“安稳”所抚平。
“让公子费心了。”她赧然一笑。
照歌看着她重新变得依赖的眼神,心中满意。他坐在榻边,拿起一本诗集,温声道:“我念诗给你听,可好?”
清朗的诵读声在房内响起,掩盖了窗外隐约传来的、关于“昆仑”的最后一点余音。
而在九之上,昆仑墟观星阁内,墨渊透过那微弱的联系,“看”着夜华(照歌)如何用言语轻易抚平了浅浅的悸动,如何再次将她拉回编织的罗网之郑
他没有再失控,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愈发冰冷沉静,如同暴风雪前的死寂。
他指尖掐诀,一缕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元神之力,携带着一丝昆仑墟特有的冰雪气息,如同无形的种子,悄然穿透空间壁垒,向着凡间那点微光,飘落而去。
他无法亲自降临,但他可以留下印记,可以埋下种子。
等待时机,破土而出。
夜华,你以为掌控了命簿,便能掌控一切吗?
你忘了,这世间最无法测算、最不可掌控的,便是……人心。
尤其是,一颗曾经炽热地爱过、如今虽被遗忘却未曾真正死去的心。
凡尘的戏,还在唱。
但导演,未必只有你一个。
看客,也未必甘心永远只是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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