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响的鞭炮碎屑尚未清扫,空气中仍弥漫着喜庆的硝烟味。
宴席的喧嚣渐歇,但桃源集团食堂内的气氛却并未冷却,反而转向另一种更为庄重的基调。
大厅已被迅速收拾整理出来。正前方的舞台上方,悬挂着一个红底金字的“寿”字匾额,下方设着一张铺着红缎的条案。
条案上,一对粗长的红烛熊熊燃烧,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尊尺余高的南极仙翁瓷像。
仙翁笑容可掬,手捧寿桃,寓意福寿绵长。
香炉中,三柱拇指粗的贡香青烟袅袅,散发出沉静的檀香气。
宾客们并未离去,而是自发地围拢在舞台前方,等待着寿宴最隆重的环节——拜寿。
辈分最高的陈功喜,今日担任司仪。
他换上了一件更为正式的藏蓝色长衫,在陈茂国的搀扶下,步履沉稳地走到条案一侧,清了清嗓子。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饶目光都聚焦于此。
“吉时已到——”
陈功喜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陈氏宗族,功字辈陈功林七秩荣寿庆典,拜寿仪式,现在开始!”
他话音落下,陈立新早已带人准备好,又一盘十万响的鞭炮在厅外空地上炸响!
这次的鞭炮声,不再是开席时的欢腾,而是带着宣告,为这古老的仪式拉开序幕。
鞭炮声息,满场肃穆。
“首先,请主家直系血亲,依序上前,叩拜寿星,敬祝寿诞!”陈功喜朗声宣布。
最先上前的,是陈功林的子女辈。
陈茂国作为长子,率先出粒他整了整衣襟,神情庄重,走到条案前铺着的红毡上。
毛春香紧随其后。夫妻二人并肩,面向端坐于条案旁太师椅上的陈功林和郭桂香。
“跪——”陈功喜拖长了音调。
陈茂国与毛春香应声跪下。
“一叩首——祝寿星福如东海长流水!”
夫妻二人深深叩首。
“起——”
“二叩首——祝寿星寿比南山不老松!”
再叩首。
“起——”
“三叩首——祝寿星福寿双全,笑口常开!”
三叩首。
“起——礼成!”
陈茂国与毛春香起身,退至一侧。
接着是陈金秀与罗大根夫妇,陈金兰与王德福夫妇。
他们皆依样上前,行三跪九叩大礼,每一叩首,都伴随着陈功喜高亢的祝福词。这是子女对父母最崇高的祝福。
子女辈礼毕。
接下来,是第三代,即孙辈。
陈强作为长孙,第一个走出。他今日也换上了一身中式立领礼服,更显挺拔。
他身后,是陈珊、罗峰、罗琴、王前、王娟。
郭昆稍作迟疑,陈珊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也默默跟在了队伍末尾,站在了陈珊身边。
这一幕,被许多长辈看在眼里,心中各有思量。
七人走到红毡前。
“跪——”
七人齐刷刷跪下,动作整齐。陈强居于最前正郑
“一叩首——祝爷爷\/外公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七人叩首。
“起——”
“二叩首——祝爷爷\/外公康乐如意,欢乐远长!”
再叩首。
“起——”
“三叩首——祝爷爷\/外公万事如意,后福无疆!”
三叩首。
“起——礼成!”
孙辈们起身退下。轮到第四代,曾孙辈。
此时,只有郭安一人。他今年七岁,被母亲陈珊仔细打扮过,穿着一身红色的唐装,虎头虎脑。
他似乎被这庄严的气氛感染,有些怯场,紧紧拉着陈珊的手。
陈珊蹲下身,温柔地鼓励了他几句。
郭安这才鼓起勇气,独自一人走到红毡前。
他学着大饶样子,有些笨拙地跪下,口齿清晰地道:“祝太佬爷生日快乐!健康长寿!”然后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孩童纯真的祝福,让全场响起一阵充满怜爱的笑声。
陈功林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好!好!安安乖!快起来!”
直系血亲拜寿完毕。
陈功喜再次高声道:“接下来,请陈氏宗族旁系亲眷,依辈分次序上前,拜寿祝嘏!”
这才是真正体现宗族脉络与规矩的时刻。
拜寿,并非仅限于直系,同宗同族的晚辈向族中高寿的长者拜寿,是凝聚宗族、彰显孝悌之道的重要仪式。
首先上前的,是“茂”字辈的男丁。陈茂山、陈茂林等人,一批批上前,行跪拜大礼,口中着祝福的话。
接着是“立”字辈。这一辈人数众多,以陈立新、陈立文等人为首,数十人黑压压地跪下一片,齐声祝福,声势浩大。
然后是“志”字辈、 “潮字辈的青壮年。他们很多是跟着父母前来,许多陈功林甚至叫不上名字,但此刻都穿着整洁,神情恭敬地跪在面前,送上对族中长老的敬意。
最后,是“继”字辈及更的孩子们。他们被父母领着,或好奇,或懵懂,但都完成了叩拜的仪式。
八岁的妞妞也是跟着“志”字辈一起跪下,向族中太爷爷磕头祝寿。
整个拜寿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庄严肃穆,秩序井然。
每一次跪拜,每一声祝福,都强化着家族的纽带,彰显着传统的分量。
陈功林端坐其上,接受着族饶敬意,面容欣慰。
当最后一位族人拜寿完毕,陈功喜扬声道:“礼毕——献寿饼!”
只见陈金秀、罗大根和陈金兰、王德福,两对夫妻各抬着一个巨大的朱漆木盘,盘中盛放着两个极其硕大的圆形寿饼。
那寿饼直径足有半米,厚逾三寸,色泽金黄,表面撒满了厚厚的芝麻和花生碎,散发着浓郁的糯米甜香和坚果焦香。
这是用上等糯米粉加糖和面,内里包裹着由花生仁、芝麻、白糖熬制成的甜馅,放入特制的大模具中蒸制而成,寓意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如此巨大的寿饼,其象征意义远大于食用价值。
寿饼被抬至陈功林面前。陈功林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红色木槌,笑着在最大的那个寿饼上轻轻敲了一下,谓之“开饼”。
随后,帮忙的妇女们上前,将两个巨大的寿饼仔细地切分成无数块,盛放在一个个碟子里。
“分寿饼咯!沾沾寿星的福气!”胖婶孔菊香高声招呼着。
无论亲疏远近,无论是否陈姓,在场的每一位宾客,都分到了一块寿饼。
人们笑着接过,品尝着这份甜糯,也分享着这份福气与喜悦。孩子们更是吃得满嘴香甜,笑逐颜开。
拜寿仪式,在这甜蜜的分享中,圆满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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