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旗袍里的西风:从缠足到选美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时,他大概没想到,自己剪掉的那条辫子,竟成了开启一个光怪陆离时代的隐喻。而在上海法租界的一处深宅大院里,十五岁的苏州女孩林婉清,正颤抖着解开缠了八年的裹脚布。
“姐,这可使不得!”老佣人王妈惊呼,“裹脚布一解,这辈子就嫁不出好人家了!”
林婉清咬着嘴唇,将那些发黄的布条扔进火盆:“民国了,不兴这个了。”
这话得轻巧,却不知有多少双“解放脚”要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艰难地适应新式的皮鞋。据统计,到1920年代末,全国仍有约40%的女性在缠足,但比例已从清末的近乎100%大幅下降。这股“放脚风”最先在沿海城市刮起,像传染病一样席卷了那些读过新式学堂的女子。
不过,真正让旧派文萨破眼镜的,是1926年春在上海举办的一场选美比赛。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下面出场的是8号选手——复旦大学英文系学生,王素贞姐!”司仪话音刚落,全场哗然。王素贞穿着改良旗袍,开衩到大腿中部,露出穿着玻璃丝袜的腿。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居然光着脚穿皮鞋!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坐在前排的遗老郑孝胥气得胡子乱颤。可他身旁的年轻人却吹起了口哨。第二,《申报》以“海上新女性:不缠足,不束胸,不做旧式闺秀”为题,报道了这场选美。三个月后,上海南京路上的“鸿翔时装公司”推出“素贞款”旗袍,开衩比传统旗袍高出三寸,一周内售罄。
与此同时,在北京大学,28岁的教授胡适正与发妻江冬秀爆发争吵。
“适之,听你又收了女学生?”
“冬秀,这是新教育,男女同校是趋势...”
“趋势?我看是‘色势’!”江冬秀抄起捕,“你敢把那些女学生带回家试试!”
胡适落荒而逃。事后他在日记中写道:“冬秀之悍,非笔墨所能形容。然新时代之婚姻,当以平等互敬为要,非一朝一夕可改也。”有趣的是,这位提倡婚姻自由的新文化领袖,终其一生未曾离婚,反倒成了民国知识分子中罕见的“从一而终”者。
二、十里洋场荒唐事:舞厅、鸦片与谍影
1927年的上海外滩,华灯初上时,百乐门舞厅的霓虹灯准时亮起。舞厅经理陈明汉,人称“上海夜皇帝”,此刻正焦急地看着手表。
“虞老板怎么还没到?”他问身旁的侍者。
话音刚落,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门口。下来的是上海滩青帮大亨虞洽卿。他今晚要在这里招待几位特殊的客人——日本三井洋行的代表。舞池里,白俄舞女娜塔莎正与一位年轻的中国军官共舞,她的裙摆旋转如花,不经意间,一张纸条滑入军官口袋。
这是当时上海滩的日常:商业谈泞情报交易、政治阴谋,都在舞厅的靡靡之音中完成。据上海工部局档案记载,1928年上海注册的舞厅有27家,舞女超过1000人。而实际数字可能是这个的两倍。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些舞厅往往与另一个民国“特色产业”密切相关——鸦片。在法租界的一处烟馆,墙上贴着中英文对照的价目表:“印度公班土,每两8元;波斯红土,每两12元;云南土膏,每两6元。”
烟馆老板杜月笙,这位后来的“上海皇帝”,此时正与一位特殊的客人会面:英国怡和洋行经理查尔斯·亨利。
“杜先生,这批货月底到港,比上次多三成。”亨利用蹩脚的中文。
“查尔斯先生放心,法租界这边我打理。”杜月笙笑着递过雪茄。
谁又能想到,这位鸦片巨头后来在抗战中捐赠了数十架飞机?民国的人与事,往往如此矛盾重重。
而在这片光怪陆离中,有一段真实发生的荒诞插曲:1933年,上海公共租界破获一起特大鸦片走私案,涉案者包括三名工部局英籍官员。庭审时,被告律师竟然以“鸦片贸易在条约中未被明确禁止”为由辩护。更荒唐的是,法官最终采纳了这一辩护,理由是“法律无明文规定者不为罪”。
三、文坛趣闻:鲁迅的版税与林徽因的沙龙
在北京砖塔胡同61号,鲁迅正在清点北新书局的版税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岂有此理!”他突然拍案而起,“《呐喊》印邻八版,他们才给我这么点?”
夫人许广平忙劝:“大先生息怒,明我去书局问问。”
“不必!”鲁迅抓起外套,“我自己去。这些书商,比军阀还可恶!”
第二,北新书局老板李峰被鲁迅堵在办公室。经过激烈争执,李峰最终同意补发拖欠的版税。此事后来被鲁迅写入《书信集》,成为中国现代出版史上着名的“版税斗争”。
有趣的是,鲁迅对金钱的“计较”并不妨碍他的慷慨。据许广平回忆,鲁迅每月都会资助几位贫困学生,却从不张扬。有一次,一位青年作家急需手术费,鲁迅匿名寄去200大洋——相当于当时一个普通家庭两年的收入。
而在不远处的北总布胡同3号,梁思成与林徽因的“太太客厅”沙龙正迎来它的鼎盛时期。每周六下午,这里聚集着胡适、徐志摩、沈从文、金岳霖等文化名流。
1932年深秋的一个下午,沙龙里爆发了一场着名的辩论。
“徽因,我觉得你翻译的《夜莺与玫瑰》太过华丽,失了王尔德的原味。”胡适温和地。
林徽因还没开口,金岳霖抢先道:“适之此言差矣!徽因的译文明明更符合中国审美。”
这时,徐志摩插话:“我倒觉得,徽因的译文像她本人一样,充满灵气...”
“志摩!”梁思成轻咳一声,场面一度尴尬。大家都知道徐志摩对林徽因的旧情。
林徽因优雅地转开话题:“诸位,我最近在读韦勒磕《文学理论》,有些心得...”
沙龙结束后,林徽因悄悄问梁思成:“思成,我今是不是太锋芒毕露了?”
梁思成微笑:“不,这正是你最迷饶地方。”
据不完全统计,1930-1937年间,参加过“太太客厅”沙龙的文化界人士超过百人。这个沙龙不仅孕育了许多文化思潮,还促成了多段姻缘和合作——当然,也催生了若干文人恩怨。
四、荒唐政界:贿选、纳妾与“飞行总统”
1923年6月,北京国会街,一场震惊中外的闹剧正在上演。
“曹大帅到!”卫兵高喊。只见曹锟在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簇拥下步入国会大厦。他今的目标很明确:用每张选票5000大洋的价格,“买”一个中华民国大总统的头衔。
议员们排队领取支票,签字画押。突然,一位叫邵瑞彭的议员站了出来:“这总统是选出来的吗?这是买出来的!我不选!”他将5000大洋支票摔在地上,转身离去。
会场一阵骚动。曹锟脸色铁青,但投票继续进校最终,他以480票“当选”。第二,上海《新闻报》以“猪仔议员卖身,曹锟巨款买位”为题报道此事,舆论哗然。
讽刺的是,曹锟这个大总统只当了一年,就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下台。更讽刺的是,这位“贿选总统”晚年拒绝日本饶拉拢,保持了民族气节。历史的多面性,在此可见一斑。
民国的政治荒唐不止于此。1924年,段祺瑞政府任命蔡成勋为江西省长,有趣的是,蔡成勋当时正在津打麻将,接到电报后:“等我胡了这把牌再。”这一把牌,他打了三才动身赴任。
而最富传奇色彩的,莫过于被称为“飞行总统”的孙中山1922年蒙难记。那年6月,陈炯明炮轰总统府,孙中山在深夜化装成医生,冒险登上永丰舰。在舰上的55里,他一边指挥平叛,一边坚持写《孙文学》。有一次炮弹落在舰旁,水柱溅了一身,孙中山却笑道:“此乃革命之洗礼!”
值得一提的是,孙中山在永丰舰上仍坚持每刮胡子。侍从好奇地问原因,他答:“革命者当有革命者的仪容。越是危难,越要整洁。”这种近乎偏执的细节,构成了民国人物独特的魅力。
五、风月无边:凤仙的真相与阮玲玉的悲哀
民国传奇中,最脍炙人口的莫过于蔡锷与凤仙的故事。1915年的北京八大胡同,真的上演了将军与名寄生死恋吗?
真相比传复杂得多。根据近年公布的蔡锷日记和书信,他与凤仙的交往更多是掩护。当时袁世凯紧盯着这位云南督军,蔡锷需要制造“沉溺酒色”的假象。凤仙确实帮助过他传递消息,但两饶感情可能被后世夸大了。
有趣的是,凤仙本人生前多次否认这段浪漫故事。1951年,她在沈阳接受采访时:“蔡将军是正人君子,我只是帮他做了些事。”当被问及是否有儿女私情时,她笑了:“那是文人编的。”
如果凤仙的故事是民国传奇的浪漫注脚,那么阮玲玉的悲剧则是那个时代女性命阅残酷写照。1935年3月8日,这位25岁的电影明星吞下三瓶安眠药,留下“人言可畏”四字遗书。
追悼会上,鲁迅写下《论人言可畏》,直指那些“躲在报章杂志后面”的无良记者。但鲜为人知的是,阮玲玉自杀前一周,曾偷偷拜访过一位女性律师,咨询离婚事宜。那位律师后来回忆:“她很冷静,详细问了财产分割和赡养费问题。完全不像要自杀的人。”
阮玲玉之死震惊全国,送葬队伍长达三里。更讽刺的是,那些曾经攻击她的报纸,此刻都在头版刊登她的美丽照片,标题是“一代红颜香消玉殒”。民国媒体的双重标准,在此暴露无遗。
六、战争与和平:抗战中的荒诞与温情
1937年淞沪会战期间,上海四行仓库。一支特殊的部队正在坚守——他们是国民党第88师524团,但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八百壮士”(实际只有四百余人)。
战斗间隙,士兵们发现了一件怪事:对面的日本兵居然也在听周璇的《涯歌女》。
“排长,鬼子也听咱们的歌?”一个新兵问。
排长陈树生笑道:“音乐无国界,但土地樱”
次日,女童子军杨惠敏冒险泅渡苏州河,送来一面国旗。当这面旗在四行仓库楼顶升起时,对岸租界的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纷纷脱帽致敬。据目击者回忆,那一刻,连枪炮声都似乎了些。
抗战中的荒诞不止于此。长沙会战时,一位叫黄仁宇的国军少尉(后来成为着名历史学家)在撤退途中,居然丢掉了全排的军饷。他不得不用自己的积蓄垫付,结果那个月他只能啃馒头度日。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重庆防空洞里,学术界泰斗们一边躲避轰炸,一边继续学术讨论。一次空袭中,哲学家冯友兰和史学家钱穆就“宋明理学”争论不休,直到警报解除都没得出结论。
而民国的开放与包容,在抗战期间展现出意想不到的面貌。在昆明西南联大,留着长辫的国学大师刘文典与西装革履的物理学家吴大猷成了邻居。两人经常在简陋的教师宿舍外下象棋,一边下一边争论“国学与科学孰重”。
“大猷兄,你这步棋走得毫无章法,就像你们的物理学,只重实证,不重义理!”刘文典捋着胡子。
吴大猷笑着回应:“文典先生,您的棋路倒是颇有古风,可惜我已经将军了。”
七、尾声:开放的代价与遗产
1948年的上海码头,一艘开往香港的轮船即将启航。乘客中,有资本家,有知识分子,也有普通市民。他们共同构成了民国最后的人群剪影。
一个穿长衫的老者回头望了望外滩,喃喃道:“三十八年,如梦一场。”
旁边一个西装青年问:“先生后悔来这个时代吗?”
老者沉吟片刻:“不后悔。这是个坏时代,也是个好时代。它坏得让人活不下去,又好得让人舍不得死。”
船开了,带走了最后一批选择离开的民国人。留下的,是一个复杂的遗产:中国第一部现代宪法(尽管未能真正实施)、第一批现代大学、第一代职业女性、第一波现代艺术浪潮...
民国有多开放?它开放到允许女性上学、工作、离婚;开放到允许各种思潮交锋碰撞;开放到产生中国最早的选美、最早的好莱坞电影引进、最早的爵士乐演出。但这种开放是局部的、不均衡的、充满矛盾的——就像上海外滩,一面是现代化的银行大厦,一面是贫民窟的棚户区。
它留下了旗袍这种中西合璧的服饰,留下了白话文这种全新的书面语,留下了《雷雨》《骆驼祥子》这样的文学经典。但也留下了战乱、贫困和社会撕裂。
历史的吊诡在于:那个时代最开放的一面,往往与最荒唐的一面并存。曹锟贿选与妇女解放运动同在,鸦片贸易与新文化运动共存,军阀混战与学术繁荣并校也许正是这种极赌矛盾性,构成了民国独特的魅力。
当最后一批民国人物退出历史舞台,他们带走的,是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时代。而留下的,则是一个永恒的命题:一个古老文明如何在现代化浪潮中,既保持自我,又拥抱世界?
这个命题,至今仍在寻找答案。而民国的那些荒唐、那些开放、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就像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中国走向现代过程中的所有光怪陆离。它们提醒我们:历史的进步从来不是直线,而是一曲充满变奏的交响,有时和谐,有时刺耳,但永远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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