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骨头在海底歌唱
>深海潜水员在海底发现一具会唱歌的骷髅,
>每当月圆之夜,它便用肋骨敲击沉船,
>奏出令人迷失的旋律。
>听完第三首歌的人,都会自己走向大海,
>成为新的骷髅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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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号”的残骸躺在二百米下的黑暗里,像一头搁浅的巨兽骨架。李琟的潜水器灯光切开亘古的黑暗,缓缓掠过扭曲的金属和絮状沉积物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孤独。在这片连磷火都吝啬光临的海底,死亡是唯一的常态。然后,他就看见了那具骷髅。
它斜倚在“幽灵号”断裂的主桅杆旁,姿态异常安详,仿佛只是憩。白骨上纤尘不染,与周围锈蚀、覆盖着厚厚海洋生物的环境格格不入。李琟的心跳在寂静的个人潜水器里咚咚作响,他调整镜头,推进操纵杆。就在灯光完全笼罩那具白骨时,一阵极其细微的、类似敲击金属的叮咚声,透过水体传入了潜水器的外部拾音器。
不是幻觉。
那声音断断续续,不成曲调,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饶韵律。骷髅空荡荡的眼窝对着上方,仿佛在凝视永远无法看见的月亮。李琟的呼吸屏住了,职业素养让他第一时间开启了全频段录音和设备自检,但所有数据都显示,声源就在前方——那具白骨,它的指骨,正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刮擦着身旁一段锈蚀的船体龙骨。
他带着这段惊世骇俗的影像和音频返回海面支援船“海风号”。最初的震惊过后,是席卷而来的狂热。如果这是真的,将是海洋考古学、不,是人类认知领域的颠覆性发现。船长,一个迷信且谨慎的老家伙,盯着屏幕上定格的骷髅画面,脸色发白,嘟囔着“海妖的诅咒”,建议立刻封存资料,远离这片海域。但随船的生物声学家陈薇博士双眼放光,她反复播放着那段音频,指着频谱分析图上几个异常和谐的峰谷,激动地宣称这“不符合已知的任何自然或人工声学原理”。
在陈薇的极力主张和研究所高层的远程命令下,“海风号”留了下来,决定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观测。李琟是首席潜水员,他别无选择。
第二次遭遇是在十后的月圆之夜。潜水器再次悬停在“幽灵号”上方。这一次,无需拾音器,李琟透过舷窗,亲眼目睹了那诡异的景象。骷髅的整个上半身微微抬起,右手的几根肋骨,以一种僵硬却精准的节奏,交替敲击在身旁一块相对完好的铜质船壳上。
叮——咚——铮——
不再是杂乱的刮擦,而是清晰的、空灵的旋律。那声音仿佛直接钻进脑髓,冰冷的海水成了最佳的导体。李琟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眼前似乎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翻涌的泡沫,巨大的、苍白的月亮,还迎…一种强烈的、回归母体的渴望。他猛地甩头,强迫自己专注于记录设备。旋律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然后戛然而止。骷髅恢复了他第一次见到的静止姿态。
返回“海风号”,陈薇的状态让他不安。她几乎彻夜不眠地分析着数据,眼窝深陷,嘴里反复念叨着“完美的频率”,“灵魂的共振”。她截取了一段旋律,设成个人终赌提示音。李琟偶然听到过一次,那短短的几秒钟,让他脊背发凉。
观测期的最后一个夜晚,又是月圆。船长拒绝再让李琟下水,风险太高。但陈薇坚持必须获取最后一次、也是最完整的“演奏”数据。她甚至提出,如果李琟不去,她可以穿着轻型潜水服下去。最终,妥协的方案是李琟的潜水器停留在稍远的安全距离,通过高精度远程设备进行观测和录音。
深海,永恒的午夜。潜水器的灯光调到最低,只勾勒出“幽灵号”和那具白骨的模糊轮廓。当惨淡的月光(一种错觉,这里根本看不到月光)似乎透过数百米的海水施加它的影响时,骷髅再次“活”了过来。
第三次演奏开始了。
这次的旋律与前两次截然不同。它不再是片段的、试探的,而是完整的、汹涌的。肋骨敲击在沉船不同部位,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声响,交织成一首复杂而古老的挽歌。声音穿透海水,穿透潜水器的厚重外壳,直接包裹住李琟。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被迫跟随那节奏跳动,血液奔流的速度也在改变。陈薇在通讯频道里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而急促,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听到了吗?李琟……它在呼唤……”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却异样地融合进了那旋律里。
李琟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屏幕上骷髅敲击的动作仿佛带着重重幻影。那歌声(他此刻确信这是歌声)在他脑海里描绘出无垠的海面,平静,深邃, inviting。回家……回到那永恒的、温暖的黑暗里去……那里没有烦恼,没有压力,只有安宁……
“不!”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疯狂地推动操纵杆,将潜水器动力推到最大,同时对着麦克风嘶吼:“陈薇!关闭音频!立刻!这是命令!”
没有回应。只有那吞噬一切的、令人迷失的旋律,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海风号”强行收回了李琟的潜水器。他几乎是被人从舱室里拖出来的,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透。人们很快发现陈薇博士不见了。她的舱室空着,个人终端还亮着,屏幕上正是那首骷髅演奏的频谱图,循环播放着。甲板上,只找到她留下的一双鞋,鞋尖对着船舷外的茫茫大海。
搜救持续了三,一无所获。
事件被强行压下,所有资料封存。李琟接受了无数次心理评估和隔离审查,最终因“证据不足”和“强烈应激反应”被调离一线,安排到一个内湖潜水站工作。他试图忘记那段经历,但每个夜晚,尤其是月圆之夜,那冰冷的、空灵的旋律总会在他梦中响起。他开始害怕水,害怕任何有节奏的敲击声。
一年后的某个夜晚,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份本应彻底销毁、却被他偷偷保留的原始音频。陈薇截取的那段旋律,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仅仅几秒钟。
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攫住了他。不是恐惧,不是厌恶,而是一种强烈的、近乎甜蜜的归属福他站起身,眼神空洞,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平静的微笑。他走出房间,走出潜水站,步履平稳,目标明确,向着最近的那片大湖走去。
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碎银一般。那旋律在他脑中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与他血脉共鸣。
水下应该很冷,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召唤。
他知道,在那永恒的黑暗深处,有一场等待已久的合奏。还缺一个乐手。
他一步一步,走入冰凉的湖水,没有一丝犹豫。水没过胸口,没过脖颈,最后,湖面只剩下一圈圈荡开的涟漪,在月光下慢慢平复。
海底,“幽灵号”旁,那具最初的骷髅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空荡荡的眼窝转向某个方向。在它身边,一具略微新鲜些的骨骼,正缓缓抬起手臂,摸索着身旁锈蚀的船板,试图加入下一次月圆之夜的演奏。
排练,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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