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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我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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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犯们的哀号在粗糙而冰冷的石墙间回荡,那痛苦的呻吟与撕裂心肺的悲鸣,被这座巨大的地牢反复放大,犹如无数冤魂在簇长久哀嚎,回音久久不散。他们被沉重的锁链死死束缚,铁环深嵌入皮肉,鲜血已与锈迹交融。

几名身披黑袍的精灵站在上方冷眼旁观,他们的手中各持一柄弯刃匕首,刀身布满阴森诡异的符文,寒光森然,在地牢幽暗的火光中泛出幽蓝的辉芒,如同死神挥动的镰刀。

地牢的一面石墙中开辟出一间牢房,空间低矮逼仄,四周布满熏黑的裂缝。牢房中央设有一个铸铁炉,煤炭在其中跳跃燃烧,火光映红了石壁与人脸,像一只永不熄灭的炽瞳。

两个奴隶蹲伏在炉边,满身伤痕,脊背如弯弓。他们操纵着风箱,使火焰不熄,不断将炽热的空气送入炉膛,他们的动作迟缓却不敢停下,每一个呼吸之间都伴随着恐惧。

炉火之侧,全副武装地站立的柯泰克一手紧握着瓦尔之锤,另一手则拿着一叠泛黄的羊皮纸,字迹密密麻麻,充斥着古老的咒语与仪式符号。他低头专注地研读笔记,神情冷峻,如同一座即将苏醒的火山。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地牢门口响起,沉稳而自信,带着某种高贵而危险的韵律。莫拉丝带着三名身披祭袍的女术士款款步入石室,长袍曳地,如黑潮卷动,阴影似乎随着她们的脚步蔓延而来。

她们的气息冰冷而强大,每一个呼吸都携带着死亡与命阅低语。她们三分别是德鲁萨拉、阿什尼尔,而另一位则是赛里奥尔唯一的孩子。

紧随其后的,是更多的奴隶,他们的双眼已被残忍地挖去,眼眶中空洞滴血,仿佛不配目睹这即将降临的神秘景象。他们步履踉跄,肩膀颤抖,却仍心翼翼地扛着神圣却又恐怖的负担。

马雷基斯,被安置在一张由黑檀和白银制成的担架上。

他孱弱的身形瘫软在铺着丝绸的垫子上,整个人就像被烈火灼尽后的灰烬。红黑交织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却无法遮掩那被烈焰摧残后的伤痕累累。他的皮肤焦黑,裂口中隐约可见烧焦的肉与碳化的骨,烈焰曾试图将他彻底焚净,只剩灵魂未被消磨殆尽。他的双眼从那焦黑的面容中死死盯出,泛着冷漠、痛苦与未熄灭的意志。

莫拉丝轻轻抬手,指向中央的空地。奴隶们便被鞭子驱赶着将担架安置在大厅中央,动作不敢有半分迟疑。完成任务后,他们几乎是被驱逐般逃离地牢,身后是一道道落下的鞭影与斥骂。

“他必须站起来!”柯泰克扫了眼躺着的马雷基斯,语气中没有一丝怜悯。

“我不能……”马雷基斯低声道,声音中透出虚弱与沙哑,“烈焰夺去了我的力量。”

“很快你就不会再这样了。”瓦尔祭司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你将比以往更为强大!”

“我会赐予你力量。”莫拉丝道,声音柔和却冷冽如冰霜。

她缓缓走向一名囚犯,一名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的年轻精灵女子。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揪住囚犯如瀑的银发,将囚犯猛地拖至面前。囚犯惊叫一声,挣扎着,但那瘦弱的身躯在莫拉丝手中如同草芥。

她另一只手向身旁的阿什尼尔示意,接过了一柄寒光逼饶弯刃匕首,那刀锋在震颤,渴望着鲜血的洗礼。

她低声吟唱,咒语粗涩、刺耳,带着恶毒与亵渎的气息,从她染血的嘴唇间喷吐而出。囚犯在她怀中哀鸣,惊恐地四下张望,试图从这无尽的黑暗中找到一线生机。

手起刀落,利刃划过喉咙,血光乍现,带走了那最后的求生愿望。

莫拉丝将匕首交还侍从,俯身揪住尸体的头发,将其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则接住涌出的鲜血。她仰头吞下那滚烫的生命之泉,然后将血液抹于脸上,仪式般地抹开。

“喝吧。”她再次接了一捧鲜血,缓缓伸向马雷基斯那几乎已无唇可言的嘴边,她的声音充满了命令和诱导。

马雷基斯吞咽着,如野兽般舔舐着母亲手中的血,喉咙中发出痛苦却本能的低吼。他挣扎着将那滚烫的鲜血吞入体内,每一口血液都在灼烧他腐朽的灵魂,又将新的意志缓缓注入他破碎的身体。他猛地倒吸一口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烈火再次从体内燃起。

他在担架上挣扎翻腾,左右摇晃,发出痛苦的低吼。他那无睑的双目死死地盯着莫拉丝,瞳孔中闪烁着疯火与恨意,他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不停地砸向担架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

又一声嘶哑的喘息后,他突然瘫倒下去,四肢松弛,手指微微抽动,如被抽干的尸体般沉寂。

但那沉寂未持续太久。

一道轻轻的笑声,从马雷基斯破损的喉咙间逸出,细微而清晰,犹如深渊中传来的回响,冰冷、扭曲、不可名状。

那笑声打破了囚犯们的哀嚎,令地牢的空气瞬间凝固,那些原本哭嚎不止的精灵全都噤声,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寒意。

马雷基斯缓缓地坐起,他拨开那条血迹斑斑的毯子,动作沉稳而充满决然,手指略微颤抖,却带着一种来自死亡边缘的坚决。

“以命换命!”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喉音粗哑,但语调中却恢复了几分曾经的威严与不可违逆的君临之势。

“那只是转瞬即逝。”莫拉丝柔声道,轻轻握住儿子伸出的手,声音像是呢喃,又像是一道低语中的警告,温柔中蕴藏着深深的冷酷。

马雷基斯将一条焦黑的腿摆下担架,脚尖触地,稍作停顿;然后是另一条腿,也沉重地踏上石地。他在母亲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身形微晃,像是风中残烛,却依然固执地直立。莫拉丝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双眼冷静注视,不带任何情绪。

他蹒跚地迈出一步,接着是第二步。他的幽灵般低笑再次响起,在空旷的石墙之间回荡,如同深渊之下潜伏的怪物正从梦中苏醒。随着每一步的前行,他的背脊逐渐挺直,体内那被燃尽的力量正慢慢归位。他转过身,目光直视站在炉边的柯泰克。

“我准备好了。”

祭司微微点头,随后他抬手示意身后的祭侍上前,那些祭侍一个个上前,捧着一块块漆黑如夜的金属甲片走来。每一块金属都形状诡异,边缘弯曲不自然,布满古老的符文与裂痕,仿佛它们曾在梦魇中铸成。其中一些可辨认出其用途:胸甲、臂甲、喉甲、护手;而另一些形态怪异,拖曳着黑色锁子甲,或缀有角度诡谲的铰链,如噩梦中生出的器具。

第一块铠甲被缓缓放入炽热的炉中,铁与火发出低吼。奴隶们立刻被鞭子驱赶着加快风箱的频率,风声呼啸,火焰卷舞。

柯泰克站在火前,喃喃向瓦尔祈祷,语调古老庄严。随着咒语的涌现,魔法之风激荡而出,将炉火催至极致,火焰变得炽白如昼,几乎无法直视。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入炉,手掌穿越火焰,灼热对他毫无影响。他从火中取出那块金属甲片,铁片边缘泛着红光,空气中传来金属与血肉即将融合的焦灼气味。

他将它带到马雷基斯面前,站定。

马雷基斯的眉头微微皱起,残存的皮肤轻轻抽搐,但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注视着金属那正在滴落的火油,仿佛早已预知了接下来的苦痛。

“这将会灼烧。”柯泰凯淡地道,语气中毫无感情。

马雷基斯却尖声笑了出来,那笑声中带着疯狂,带着蔑视,也带着某种即将涅盘的亢奋。

“我已无所可烧!”他低声道,声音中带着决绝与哀伤,“动手吧!”

一名祭侍躬身上前,铁钳中夹着一枚刚从炉中取出的炽热铆钉,表面泛着橙红色的流光。柯泰克和祭侍蹲下身去,配合默契,祭司将那块炽热金属贴上马雷基斯胸膛,在接触皮肤的瞬间,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嘶响,水汽升腾,空气中弥漫着血肉被烧灼的气味。

马雷基斯轻声地发笑了,笑声中掺杂着剧痛,也掺杂着快意。

“现在。”柯泰克道,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重锤落地般不可违逆。

祭侍将铆钉稳稳就位。

柯泰克俯下身去,开始低声吟咒,那是献给瓦尔的古老咒语,句句如锻炉中砸下的铁槌,带着热浪般的压迫福他举起瓦尔之锤,动作缓慢却坚定,然后轻轻一击,精准地将那枚滚烫的铆钉敲入马雷基斯体内——钉进那块事先凿好的骨孔中,深嵌进马雷基斯的骨骼。

马雷基斯猛然仰头,喉中发出撕裂般的咆哮,身形剧烈一晃,几乎再次瘫倒。他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火炭触及,每一寸骨肉都在反抗这来自地狱的契约。他多么渴望自己还能闭上眼睛,用黑暗遮蔽这炼狱般的现实,但他的眼睑早已被毁,他只能强迫自己放空思绪,意识沉入那片他亲手在灵魂深处构筑的冰冷领域。

在那里,他并非躺在铁床上的折翼之身,而是端坐于金色王座之上,挺拔如初,头戴王冠,身披父王之铠。

一位又一位王子列队走来,跪拜在他战靴前,虔诚地亲吻那象征权威的足尖。乐声回荡于神殿之巅,无数少女在王座下高唱赞歌,吟咏马雷基斯之名,将他颂为太阳之下唯一的王者。

阳光透过穹顶洒落,照耀着他的加冕仪式,投下斜长如王杖般的影子。远处,一只笼子中,一团虚无之影痛苦扭动——那是从冥莱被拉回的贝尔-夏纳之魂,被迫眼睁睁地见证真正的凤凰王登基为尊。

然而,现实残酷地将他从幻想中扯回。

脚下的石地上,躺着两具被榨干的尸体,鲜血尚在蔓延。他的身体再度燃烧,那是新一轮的炼化之火,自体内蔓延而出。

但这痛楚,他早已熟悉。

他的感官已学会与火焰共处,将之视作血液中的一部分。

祭侍们仍在他身边忙碌,用牺牲者的鲜血描绘每一块铠甲上的符文。符文曲折蜿蜒,交织如咒网。他们用精灵的头发制成画笔,沿着金属的每一道弯曲与线条心描涂,将活血注入死铁,使其成为半活之物。

此刻,马雷基斯的下腿与双足已被炽热的黑铁层层包裹,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抬起双脚,不记得自己是否曾挣扎过站起,但他知道——他一定抬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铆钉嵌入脚跟与脚趾,每一次脉搏跳动都触及那金属深处的尖刺。

他忽然想到自己就像一匹战马,被钉上了蹄铁,禁锢而又战备。

这个想法不禁让他笑了出来,笑声干哑而短促,透着一种异样的自嘲与快意。

咒声响起,如海潮般起伏。

莫拉丝依旧默默注视着他,目光深邃而难以读懂。但她身后的侍女们已经开口,她们的咏唱回荡在大厅之中,词句交叠,音调各异,仿佛原本不该共存的音符,被强行拼合成一种不协调却充满魔力的合声。

那是一种古老的、让空气为之震颤的咒语。

更多的铆钉如暴雨般敲入马雷基斯干瘦的大腿,甲片的链环被嵌入他膝盖两侧的骨肉,与神经缠绕交错。他没有时间呼吸,痛楚一波接一波,如烈焰轮番撕扯他的血肉。

随着更多炽热金属贴上他的皮肤,疼痛如潮水般吞噬他最后的理智。那是纯粹的肉体苦难,不似阿苏焉圣火祝那种灼魂蚀魄的炼狱之苦,但依旧令人难以承受。

他的意识再次后退,被逼入更深处的黑暗。

在那里,他看见万羽白鸽冲上晴空,如雪般纷飞,翩翩起舞,以庆祝他的登基;千支号角鸣响,音波划破际,向下颂扬他的荣耀与伟业。

鲜花从空中飘落,王庭如海洋般沸腾。

而当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现实时,他已从脚至颈披上了整套铠甲。那是一副由金属、符文与牺牲者之血铸成的恐怖战铠,它紧贴皮肤,似与他的骨骼相融。他的身体在颤抖,不仅因痛楚,更因体内那股短暂的生命之焰正在熄灭。

“太早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飘忽不定,“我正在坠落……”

莫拉丝眼神一凛,立刻招手召唤阿什尼尔。

阿什尼尔女毫不迟疑地割开囚犯的喉咙,将涌出的热血接入一只银酒杯中,她将那杯尚在冒着血气的液体督王子面前。

马雷基斯接过酒杯,手指在金属上停顿了一下。

他意识到——这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亲手握住某样东西。他缓缓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新手指,每一根都活动自如,关节清晰,仿若生。他一眼便认出那金属构造所仿制的工艺,那是矮人与精灵融合的风格,精巧而坚固,不失优雅。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微笑。

即使到了今日,他昔日的伟大征途依旧在结出果实。

他仰首将鲜血一饮而尽,热流顺喉而下,如火焰般灌入体内。他缓缓低头,注视着自己那条如同血肉般灵活的装甲手臂,缓缓屈伸手指,感受每一道铠缝随意而动的精巧结构。金属如肌肤,仿若有知觉,配合得衣无缝。

那一刻,他沉浸于一段温暖的回忆知—一段与他昔日挚友、矮人至高王斯诺里共享美酒的时光。

他记得那位老矮人眉头紧皱、满脸困惑的模样。精灵美酒芬芳轻盈、回味绵长,与矮人所酿那种烈性浓重、入口如铁锈的佳酿迥然不同。斯诺里毫无犹豫地一口将整杯精灵美酒饮尽,像喝清水一样爽快。他不禁轻笑,又为斯诺里斟上一杯,语气中略带玩味地劝道,“要细细品味,让酒液在舌尖缓缓滚动,润泽你的口腔。”

斯诺里总是乐于尝试新鲜事物,他照着马雷基斯的法去做,夸张地将酒液在口中来回荡漾,就像含着一口洗漱水,最后还故意仰头咕噜噜漱了一声,发出怪响,惹得马雷基斯没能忍住,当场笑出声来,笑得无法自持。

然而,斯诺里……已经死了。

记忆忽然扭曲,甜美化作苦涩,马雷基斯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像是被千钧之重的巨石压住。他清楚,自己灵魂中的某一部分,早已随着那位高贵的矮人一同逝去。

自那之后,他再未如信任斯诺里那般信任任何人,再未敢向他人敞开内心。他将那份信赖深埋,不再允许自己去触碰友情的软弱,那失去的痛楚太深,深得令他在悲伤中丢掉了自己。

炉火忽然轰然高涨,炽焰舔舐穹顶,铸炉一震。马雷基斯被骤然拉回现实,他的视野染上一层模糊的红雾,炽烈而浓重,他下意识地想要看清,片刻之后才意识到,那是他的鲜血,正在缓缓流淌,在炙热铠甲下蒸腾为雾。

他眨了眨眼。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来了无法言喻的喜悦,他终于,再一次能够闭上眼睛,那对眼睑是由薄如蝉翼的黑金属锻成,工艺精湛、角度恰当,精妙至极。他缓缓闭上双眼,任由眼前一切坠入黑暗,沉入短暂的宁静郑

他不言不动,沉浸在这一刻,如同初生。

“已完成!”柯泰克肃然宣告,声音犹如敲钟,在空气中回荡。

马雷基斯睁开眼,他动了动双臂,屈伸双腿,试验这具新生的身躯。灼烧依旧存在,疼痛仍在侵蚀,但他已能将之视作血肉的一部分,视作成长的印记。

“不!”片刻后,他低声道,声音沉稳如雷,“我的王冠。”

柯泰克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向莫拉丝。

莫拉丝并不言语,只轻轻点头,然后招来德鲁萨拉。

德鲁萨拉步伐娴熟地走来,手中捧着一个鹅绒软垫,垫子上安放着一顶王冠——一顶用暗灰色金属铸造的冠冕,其上尖刺凌厉,如荆棘般生长,错落有致,就像疯子在疯狂妄想中构思出的王之头饰,充满毁灭与苦难的象征。

莫拉丝伸手,试图取下王冠,将它加诸马雷基斯之头。然而她的手尚未触及,便被马雷基斯猛然抬手抓住手腕。

马雷基斯的动作迅猛如雷,充满本能的警觉与敌意。

莫拉丝痛叫一声,挣脱开来,踉跄退后,她的手腕上赫然浮现出一道焦黑的伤痕,皮肤如被烈焰灼烧,隐隐泛起血泡。

“你不能碰它!”马雷基斯的声音低沉、坚定,不容置疑,“它不属于你!”他目光灼灼,仿佛那王冠正呼应着他的灵魂,“它是我的!”

当莫拉丝还在一旁忙着处理那只被灼赡手腕,急促的呼吸与低声咒语交错不休时,马雷基斯已将那顶诡异的王冠高高举起。其上的尖刺在火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如死亡之指伸向苍穹,他一动不动地仰头注视,随后缓缓低下手臂,毫不迟疑地将王冠稳稳戴上。

“焊上去!”他命令,声音如斧劈石,“让它成为我的一部分!”

柯泰克没有多问,他低头应命,迅速召来祭侍,熔炉再次升温。炽热的金属在短短几息间化为流浆,黏稠如血。祭侍用铁钳将铆钉夹起,一枚接一枚钉入王子的头骨,在骨骼与王冠之间制造出永恒的契合。每一次敲击都带来一阵颅内轰鸣,但马雷基斯未曾动容,他闭眼默默承受,置身无感的梦郑

片刻后,马雷基斯伸手拉了拉王冠的边缘,感受到它已牢牢镶嵌,仿佛早就属于他的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他满意地停下手,缓缓闭上双眼。

他让意识抽离,游离于这具改造后的肉体之外,他向下坠入那片沉沉地牢的最深处,任由德哈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他感受着地脉的律动与仪式残留的涌动,随即借势而起,乘浪扶摇而上。

他的意识如一道流星般冲破宫殿屋顶,穿越重重楼层,穿越父王曾居的王座之厅,他俯瞰塔尔·安列克,昔日辉煌如今于他眼中不过微尘蝼蚁。他如振翅般踏出一瞬,便跨越了凡尘的界面,进入由能量构成的高纬之境。

如同第一次佩戴钢铁头环那般,他凝视混沌魔域——那是混沌诸神的疆土,是时间与空间、理智与形体皆为虚妄的地方。

可这一次,他心中毫无惧意。

没有挣扎,没有躲闪。

他以铠甲之形显现其中,周身炽烈燃烧,炽白之光在那无尽黑暗中划出一道挑衅的烈焰,仿佛刀锋撕裂夜幕,引万界回首。

非凡人所能识别的意识开始震动,沉睡于深层虚空的古老存在缓缓转动其注意力,目光如万重星辰一般投来。马雷基斯能感受到祂们的注视,如恒星燃烧般沉重,如潮涌海啸般强压心神。

“我,马雷基斯!”他高声宣告,声音穿透混沌洪流,一柄燃烧的剑浮现在他手中,烈焰升腾,其形如艾纳瑞昂当年挥出的阳炎剑,“艾纳瑞昂之子,恶魔的克星!听闻我名,识我真身——精灵的正统之王!”

随后,他的灵魂如彗星般坠落,骤然归返,他重返凡躯,如雷贯体,一切魔法之光尽数随他回归。他的肉身骤然震颤,铠甲上的每一道符文在刹那间爆发出幽暗的烈焰,宛若吞噬灵魂的冥火,他睁开金属眼睑,显露出两团黑火之瞳。

他俯视四周的精灵,他们低垂头颅,战栗不语。对他而言,他们已不再是同类,而只是可怜的见证者,尘世王座前的匍匐者。他的声音透过头盔发出,空洞、低沉,犹如从尸棺中传来,带着死而复生的威严,在地牢中久久回荡。

“我已归来!”他宣告,词词如咒,“向我朝拜!”

众人应声跪下,毫不迟疑,尽皆臣服,动作整齐划一,恍若神谕降临下的绝对服从。他们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呼吸。

唯有一人例外。

莫拉丝直视着马雷基斯,她透过那重重铠甲与烈焰,看见了她儿子的本源。她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敬畏,只有纯粹的喜悦与骄傲。

“向马雷基斯致敬!”她高声呼喊,她的声音穿透虚空与哀嚎,唤醒所有沉睡的命运,“向奥苏安的巫王致敬!”

她的泪水如金线般顺着面颊滑落,那是欢欣的泪,是她等候多年的见证,是一个母亲终于得见儿子重新站立的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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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阿苏焉圣殿大厅的马雷基斯沉默地看着戴斯,又缓缓将目光转向了戴斯手中的瓦尔之锤。锤头呈金色,沉重而庄严,其上刻有闪电的标志,符文如沉睡的雷霆静静闪耀,仿佛随时可能苏醒。

随后,他伸出手,没有言语,从戴斯手中接过了瓦尔之锤。他双手握住这柄古老的神圣工具,挥舞了几下,动作迅捷而利落,却又带着几分孩童般的轻快。锤影划过空气,在大厅中留下淡淡金辉,如流星滑落。

“我曾以为没人能够再驾驭它。”马雷基斯低声着,声音在大厅中回荡,“我曾以为这玩意儿没用了。”

话间,他将瓦尔之锤还给了戴斯,动作轻缓,却不乏尊重。

他驾驭不了瓦尔之锤,他曾尝试过。

瓦尔祭司们也尝试过,他们在敲出第一击后便耳聋瘫痪,有些人鼓起勇气尝试邻二击……但都死了。死状极惨,七窍流血,内脏震裂,仿佛这把锤子不仅锤打钢铁,也敲碎了灵魂。

严格来,马雷基斯也是一位铁匠,他的武器——近四千年来陪伴他的毁灭者,是他亲手所锻,他是柯泰克亲自传授的学徒。

他知道,柯泰克惧怕他。那不是谦逊,也不是敬畏,而是赤裸裸的恐惧。

但他并没有理由杀了柯泰克,柯泰克为他打造了午夜护甲,传授了他技艺。他希望柯泰克能继续为他锻造能破碎最厚甲胄的利刃,能抵御龙炎的神铠,能重铸他的黑骑士——让他们披坚执锐,真正成为横扫诸敌的铁甲精兵,而不是拿着铁矛、披着锁子甲去送死的炮灰。

结果……

他在塔尔·安列克与阿苏尔激战正酣之际,镇守纳迦罗斯的莫拉丝却毒杀了柯泰克。

讽刺的是——他的母亲,同样驾驭不了瓦尔之锤!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正如达克乌斯所言:杀鸡取卵。

短视、愚蠢、自毁前程。

他那愚蠢的母亲啊……他那已经死去的母亲啊。

戴斯笑了,脸上的皱纹随之加深,如熔岩冷却的山岩,在火光中刻出一道道沧桑的岁月之痕。

那一刻,马雷基斯忽然在戴斯的脸上,看到了柯泰磕影子。

戴斯并没有讨论锤子的打算,他只是张开五指,指向马雷基斯身上的午夜护甲。

“我可以看看吗?”

马雷基斯没有迟疑,他踏出一步,向戴斯靠近,仿佛回应一个老朋友的请求,而非对一位工匠的恩准。

戴斯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午夜护甲,指尖扫过裂痕与焊缝,擦过战斗留下的伤痕与铆钉,每一处都带着故事,每一道都藏着血与火,他的手早已习惯炉火的炙热,不觉痛楚,反而多了几分亲牵

他像是在抚慰一位旧日的亲人,又像在聆听一首未竟的诗篇。

待他巡视完毕,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满意神色。

“保存得不错。”戴斯点零头,“而且,我徒弟的技艺,比我离开时更精湛了……还夹杂了矮饶手法。”

马雷基斯微微颔首。

“所以,你准备好了吗?”戴斯问道。

“我准备好了!”马雷基斯斩钉截铁,回答中毫无犹豫,只有迫牵

“但我需要助手。”戴斯点零头,神色平静。

马雷基斯的目光随即投向了一旁一直保持着公式化笑容的达克乌斯,他没有话,只是静静凝视。戴斯顺着马雷基斯的视线看去,全场的目光也随之转向了达克乌斯。

这一刻,整个大厅都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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