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方子辰尾音轻颤，似寒铁擦过玉盏，尾调里藏着三分惊疑七分凝重。
他玄色青袍原本被渊底魔风吹得猎猎翻卷，此刻却骤然绷直如弦。
化神境的威压如沉渊压顶，连周遭翻涌的紫黑魔气都被迫凝滞。
“封魔渊内魔煞翻涌，盟主孤身尚且吉凶难料。”
他声线沉得能压垮磐石，目光却死死锁着云梦蝶，“丫头，你就别再添乱了。”
葛老与静和大师对视一眼，皆望向褚枫身侧的云梦蝶，眼中的难以置信流露无遗。
云梦蝶却只是轻笑，指尖绕着鬓边一缕乌发，慢条斯理地打了个旋。
她回眸时，眸光澄澈如春水，不经意间瞟了方子辰一眼。
“哎哟……”
仅仅一眼，方子辰胸口如遭重锤，闷哼一声。
他身形一晃，肩膀猛地沉下，仿佛有无形巨山镇压，俊朗的面庞瞬间褪尽血色。
“蝶儿！”
褚枫心头一紧，立刻横跨一步挡在云梦蝶身前，“不得对三师兄无礼！”
云梦蝶却歪头看他，唇角翘成月牙，指尖悄悄攥住他衣袖。
她抬眼望向方子辰，目光清凌凌的，却裹着层冰碴子：“三师兄？”
她拖长尾音，“这丫头岂是你能叫的？”
话音未落，她腕间银铃轻响。
她拉着褚枫往下飞去，广袖带起的风里飘着幽兰香。
“公子，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混着风声飘来，轻得像片云，“再迟些时日，那封印怕是要被魔头分身撕出个窟窿了。”
许久，方子辰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擦拭去额角的冷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一般。
一旁的葛老，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那雪白的长眉毛不受控制地兀自抖动着，喃喃道：“方道友，你真的没事吗？这……这名叫蝶儿的姑娘，明明只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可她的神识竟然如此恐怖！”
静和大师站在一旁，同样满脸震惊之色。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道：“这怎么可能呢？她不过是洛宗主的贴身……侍女而已，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神识？”
而在他们身后的雷耀军和马云，则完全被眼前的情景搞得晕头转向，如同坠入云雾之中，完全摸不着头脑……
封魔渊千丈处的魔气如凝固的紫墨，翻涌时带起沉雷般的闷响。
褚枫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正浮着一丝白芒，六极罚剑此刻虽仅露寸芒，却已让周遭魔气如见克星般翻涌得更急。
剑芒随着魔气侵蚀微微震颤，像活物般在指尖游走。
忽而灼亮如电，忽而暗哑似咽，竟似在替主人感知着某种更危险的气息。
“心！”
云梦蝶清叱刚落，人却如灵蛇般把褚枫抱了个结结实实。
魔浪最前赌腐血突然沸腾起来。七八张人脸从血沫里挤出来。
有的眼球烂成空洞，剩半截视神经挂着粘稠的黑丝。
有的下颌骨碎成锯齿，更有甚者，半边脸皮被魔气掀卷，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颅骨，上面还钉着锈迹斑斑的镇魂钉。
这些分明是被困了数万年的怨魂，此刻全被魔念抽干了最后一丝理智，只余下扑食活物的本能。
“呜……”
腐臭的风裹着骨裂声灌进褚枫鼻腔时，他识海猛地一沉。
无数尖针似的声音在脑内炸响，像是千万个怨魂同时在耳边嘶喊\"活过来\"，又像是魔念化作实质的触手，正顺着他的七窍往识海里钻。
褚枫踉跄后退半步，左手死死抵住眉心。
在魔念冲击之下，褚枫七窍均有细血珠渗出。
那是被魔念冲乱了灵台，强行运功却遭反噬的征兆。
“凝神！”
熟悉的清泠女声穿透魔音灌顶，紧接着一道幽蓝流光没入他识海。
此刻幽蓝流光正化作一点星芒，在他混乱的识海里劈开条通路，把涌入的魔念消融得干干净净。
褚枫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神识正被涌进来的蓝芒包裹着，舒服至极。
受此助力，褚枫指尖的六极罚剑猛地爆发出刺目白芒！
剑芒暴涨三尺，竟如活物般脱离指尖，在身前凝成一道旋转的剑罡。
剑身上跃动着细碎的雷纹，每一道纹路都裹着七彩雷龙，发出\"噼啪\"的爆鸣。
这是六极罚剑第二次锤炼后拥有的\"刑杀之意\"，专破阴邪魔障。
“铿！”
第一声剑鸣震得魔浪顿了顿。最前面那张裂着锯齿喉管的人脸正平近前，剑罡擦着它的鼻梁划过，腐肉混着黑血炸成碎片。
第二张鬼脸从左侧袭来，剑罡旋转着斩在它心口，竟直接将那团腐肉搅成血雾，露出里面半截发黑的魂体，哀嚎着消散。
第三张鬼脸最是凶戾，竟张开淌着黑血的嘴，吐出一团裹着骨刺的黑雾。
褚枫手腕翻转，六极罚剑跟着转了个弧，剑罡如刀割般劈开黑雾，最后在那鬼脸眉心一点。
“噗！”
鬼脸瞬间僵住，接着“轰”地爆成一团黑血。
褚枫后背却早被冷汗浸透，侧头望去，云梦蝶的脸颊白得吓人，连唇色都褪成了浅樱色，整个人软软靠在他肩上。
“原以为…….和那姬魔妃打了那么多年交道……”
云梦蝶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尾音带着虚浮的颤，“应对区区魔念还不是……事一桩……”
她着便低低笑了一声，苍白的脸上却浮起层薄红，“谁知道魔道祖分身的魔念……竟比当年血池里的业火还灼人……”
褚枫喉结动了动，感觉到对方识海中的元神波动已弱得像风中残烛。
方才那道护着他识海的蓝芒，分明是她拿半副元神硬扛下来的。
“公子。”
她忽然凑近些，温热的吐息拂过他下颌，“蝶儿分给你的元神可保那魔念伤不到你，不过……”
她睫毛轻颤，眼尾泛起水光，“只能撑三、四个时辰。我困了……”
话音未落，额头已轻轻抵在他肩窝，“借你肩头先睡一会……剩下的……”
尾音消散在她渐匀的呼吸里。
褚枫这才发现，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知何时已垂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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