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心情大好。
今见的人都是九寺的官员,却是各个精明强干,言之有物,鸿胪寺少卿独孤开远和司农寺卿窦诞表现的尤为出色。
其实不管官员们心思若何,只要别满身暮气,干什么存的都是私心,只想着赚名声,要好处,朝廷的风气就不会太差。
王朝到了哪个阶段,从当权的臣下们的表现就能看的出来。
寻常人对官员的看法,其实还是不脱善恶的概念。
朝堂上的奸佞之徒自然是恶形恶状,与之对抗的那必然是一身正气的好官。
到了后来,大致上也就是蒙元之后,官员们最大的特征渐渐转变为贪污腐败,善恶也就更加分明,贪官自然是恶的,清官也就是善的。
可实际上,官员的好坏哪那么容易区分?
句不好听的,贪官未必无能,清官亦可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从李破这个皇帝的角度来看,就更是和寻常人有了壤之别。
其实即便是历代君王,在如何看待臣下的问题上也是千差万别。
诸葛有云,亲贤臣远人。
什么是贤臣?对于大多数君王而言,能为我所用者方贤,前提在一个忠字上面,其他的都在其次。
而对于那些雄才大略的君主来,才能却会被放在第一位,忠心算什么?他们都有那个自信,能够驾驭英雄,驱使豪杰。
李破算不算雄才大略?开国之君若不算在其中的话,试问自古以来又有几个皇帝敢自称明君贤主?
李破现在就很欣慰,独孤开远不论,窦诞当年却是大大得罪过他。
在涿郡,让他做了一顿饭。
在马邑,窦诞作为李渊的“客”,居高临下,颇为傲慢。
在晋阳,窦光大是李元吉的心腹,李元吉骄横跋扈,辱他甚矣,窦诞自然也得负一半责任。
之后在涿郡,这厮又当了一次使者,本来谈的好好的,转身李二就偷袭了龙门。
李破率军南下长安,令张伦,宇文镬,李靖等人攻蜀,窦诞在蜀中率军相抗,兵败之后才跟着李孝恭一起降唐。
也就是他李破度量大,念在李二娘是李秀宁姐姐的份上……这才饶了窦光大一命。
不过现在看来,还真不算吃亏,这厮确实很有才能,就是骨头软了些……嗯,也不能这么。
这厮和别的世族中人还是不太一样的,颇有些狡诈,脸皮也堪称厚实,也就是这些年下来,见大势所趋,所以没了脾气而已。
…………
仓储之事,事关重大,不可能因一人之言而定,这事还得落在中书。
不过按照官场上谁提议谁大概率负责的潜在规则,司农寺至少要参与进来。
换句话,之后若是有了定论,并大张旗鼓的施行,不管由谁来执行,最终功劳必定要有司农寺一份。
这也就是常的献策之功,会在吏部官考上着重记下一笔,作为以后升迁的依据,为官资历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而向皇帝进言献计,只言片语都会留在起居注上,也许在修史的时候会被挑拣着记入其中,这就是留名青史了。
很多后来脍炙人口的故事都是这么来的。
…………
“惭愧什么?常为国事计者,非能臣莫属。
之前见了光禄寺朱卿,宫中往来诸事,随口道来,无一点差错。
太常寺闫卿满腹才学,还有一身好手艺,嘴硬的和孙卿有一比……”
到这里,李破哈哈一笑,“高卿和独孤都是见识广博,通晓内外之人。
还有你窦光大,精于朝事,言之有物,不错不错。
朕身边良才如此之多,这明什么?
治下者,合众人之智也,朕选才任能,群贤毕集,四海升平指日可待矣。”
这个时候不拍马屁的官员都是不合格的官员,窦诞那就不用了,看皇帝兴致如此高昂,他知道只今的收获就能胜过之前几年的经营。
今后见到苏元宰,大致上就有平起平坐之资了。
所以啊,不用在意一时之得失,只要他人还活着,总有恢复祖辈声名那一。
而且皇帝之前的话听着不太好听,却也没有错,二娘虽不如她那妹子手段高明,但确有旺夫之相,怨不得能被皇帝挂在心上。
如果是李破晓得他的想法,定然知道,这人是有点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症状了……
…………
“孟子有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陛下十数年间,平定下,开疆拓土,功业之高,盖于秦汉,贤能之士景从而来,此正理也。
若非陛下英武,何至于此乎?
以臣微见,四海承平,只情理之中尔。”
窦诞这马屁拍的倒是真心实意,眼前这位皇帝陛下崛起于微末,却非枭雄之属,逐鹿下,平灭外寇,皆紧握大义之名,从不给人留下什么口实。
给饶感觉就是命之主,生而智慧。
领兵作战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治理下时,又不紧不慢,内外张驰,尽有分寸。
既不乾纲独断,能听取臣下良言,关键时刻,却又雷厉风行,行事果决,这样的君王,自古以来又有几个?
吹拍之言用在这位身上,只嫌辞藻过于贫乏而已,没有过头一。
李破被拍的很舒服,他的也是真心话,众人拾柴火焰高嘛,臣下们越是精明强干,皇帝的位子也就越稳。
他笑容满面的摆了摆手,“明日朝……今年是修之年,中书已经准备多时,卿也来参会吧,可趁便与中书诸人商量一下仓储之事。”
窦诞躬身应诺,这会他心里已是有磷。
中书朝会,是制定国策的。
与会之人皆为朝中重臣,是最为核心的那一拨人,自他投唐以来,还没有参加过一次类似的朝会。
而今年他还能伴驾去与突厥可汗会盟……
也就是,自此他已然是更进一步,为将来参议朝中重事铺平晾路,至于能走到何种地步,真就不好了。
他得回去好好考量一番,别出了什么差错,闹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该是到辞出的时候了,窦诞想着。
他需要冷静的想一想,和府中的幕僚们或是司农寺的下属们商量一下。
也许以后不能总盯着户部了,眼光要放的开阔一些,为将来入省做些准备?
他的野心在不可抑制的茁壮成长……
…………
不过李破正在兴头上,窦诞作为臣下也不好立即告辞。
之后的就都是关于仓储之事了,司农寺的权责很散,不过都是农林水利上面,这几年窦诞掌管司农寺,让司农寺颇为兴旺。
李破耐心的听了听他的陈,这次没有怎么置评,以司农寺之弱势,能和户部斗的你来我往。
这只能明一件事,那就是……苏元宰没有全力跟窦光大争权。
以户部的地位,想要收拾司农寺,有的是办法,哪用这么纠缠不清?
一听就知道是苏元宰留了余地。
为什么?那还用问吗?
司农寺是给户部查缺补漏的,相互掣肘,这就是司农寺存在的意义所在。
你用尽力气把司农寺挤到一边,岂不违了君王本意?
苏亶作为户部尚书,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而窦诞同样心知肚明,所以借机从户部手中连续得手,争了一些不疼不痒的权责,这都是臣下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李破作为皇帝,同样是看破而不破。
有些人总会被权力蒙蔽神智,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最后闹的一地鸡毛。
而苏亶和窦诞都很有分寸,这是好事。
相比之下,尉迟信就更显愚蠢,竟然拿自家兄弟的兵权来做筹码,着实令人无语。
…………
“陛下若无他事,臣……”
的差不多了,窦诞准备辞出。
李破却道:“不忙,今日朕要出宫,正好卿在,那就陪朕走一趟吧。”
窦诞满心疑惑,也有些患得患失,觉着今日尽是好事,别到头来却落得个空欢喜一场。
…………
以往李破出宫都是尽量轻车简从,不过去年唐俭案发,不管李破自己怎么想,都不能再像往常一样行事了。
所以当李破出了宫城的时候,五百羽林卫士已经集结完毕,统领他们的是羽林将军,贵妃阿史那荣真。
另外太子李原也带着几个东宫属官,以及东宫卫士随行,前簇后拥下,一路出了皇城。
李破没坐他那个御撵,依旧便服策马而行,左顾右盼间笑道:“长安日渐繁华,前些日听苏元宰,长安如今已有六十四万余口,百业兴旺。
大郎好好瞧瞧,这就是治世之功啊。
你为太子,以后要多想想,怎么让百姓安居乐业,万不可重蹈前隋覆辙。”
李原点着头道:“阿爷总是教我心怀百姓,儿都记着呢。
炀帝不恤百姓,而至众叛亲离,身死江都,殷鉴不远,儿又怎么会学他?”
窦诞在马上瞄了几眼太子,心这话的也过于直白了些吧?别是不耐烦皇帝管教……
却听李破笑道:“莫要嫌你阿爷唠叨,这话常,也就入心了。
想文皇帝英明一世,却肯定没怎么跟儿子过这些,不然哪有咱们父子今日?我就常念叨几句,以免你忘了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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