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李世民坐在立政殿门前的台阶上。
望着苍穹之下那渐渐开始变成鹅毛大雪的雪花，纷纷洒下，笼罩着整个长安城。
任由他肩膀上的雪被堆积，却也是巍然不动。
“殿下，等什么呐？”
“外面寒，进令赏雪，当也有一番其他滋味呐。”
长孙皇后带着兕子，从殿中走出来，笑着道。
兕子又长高了些，这会也正是调皮的时候，见母后和父皇话，便欢快的跑下了台阶，去追逐落下的雪花去了。
“瑞雪兆丰年啊！”
“贞观九年，就要到了。”
“这一年，朕感觉，下会很不错，很不错。”
李世民没有回首，目光落在下面兕子身上，含笑道。
长孙皇后顺了下厚厚的裙摆，坐在了李世民身侧：“都家国下，一个家，齐心合力，一年更比一年好，国家也是一样，只要陛下和众臣齐心合力，自然也是会一年更比一年好。”
“是这个理。”李世民颔首。
正着，李君羡的身影，自漫落下的鹅毛大雪中，匆匆而来。
李世民眉角微颤。
长孙皇后没有再，她知道，陛下要等的事，或许已是到了。
她很好奇，不知是什么事，能让陛下坐于台阶之上，便是大雪，也无法让陛下回殿。
“陛下！”
李君羡登上台阶后，并没有多什么，只是行拜之后，把手中的一个匣子，高高举过头顶。
李世民起身，直接打开。
匣子里，正是叠放着一件北山县纺织作坊所出品的棉衣。
长孙皇后瞳孔微凝。
棉衣在李世民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终，忍不住长叹一声：“朕之百姓，若是人人皆可穿上这等棉服，下还能有什么不平之事呐？”
长孙皇后急忙接过来。
入手，绵软不，那种厚实的，值得人信赖的感觉，更是让人打心底里开心。
这衣服，别穿了，就算拿在手里，都感觉浑身热乎了不少。
“陛下，这是·······”长孙皇后双眸中皆是撼然之色。
李世民拍了拍她肩上的雪，一同走到了巨大的挑檐之下：“观音婢，正如你所想那样。”
“这棉衣，是张子，交出的答卷。”
“这么快！”即便是长孙皇后心有准备，可真的当李世民把这话出来后，她还是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不是，北山县那边·······不论是织工还是纺车，都比不上曲江坊那边吗？”
“东宫对北山县的防备，是全方面的，怎么·······”
长孙皇后语气很是惊骇，但并不是因为北山县抢先于曲江坊把棉衣推出，而是基于这段时间北山县的真切难处。
就算是她，久居深宫，多少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件事的传闻。
可是，结果却·······
截然相反！
不知道的，真以为这段时间的传言双方，翻转了过来，是北山县禁锢了曲江坊，而不是曲江坊的人禁锢了北山县。
李世民双手负后，摇摇头：“他们那点手段，恶心人还可以，怎能防备住真正想要做事的人呐？”
“哼！”
“他们在曲江坊所做的一切，压根就不是真正的想要把纺织作坊做好，搞好，而就只是单纯的想要打压北山县，打压张子，而好踩着北山县和张子糊弄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罢了。”
“其实，当初朕也想着，张子没有法子了，北山县必输无疑。”
“但，张子没有坐以待毙！实话，朕收到消息，张子自己鼓捣出来了三锭脚踏纺车时，也不敢相信，还能有这样的路走。”
“三锭脚踏纺纱车·······哈！”
“妙，妙，妙！！！”
“观音婢，你可想过，用脚踩着纺车转动，而后解放双手，把单锭转变成为一次性可吐出来三锭线的纺车？”
“朕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难以置信！”
“头皮发麻！”
“半夜都没有合眼。”
“呼·······”
“直到现在，朕才明白，为什么张子宁愿亲自对上东宫，宁愿得罪这么多·······贵胄，也不愿把棉纺织作坊交出去。”
“看看这棉衣，瞧瞧这作用。”
“张子是怕啊，他害怕棉纺织作坊一旦从自己手上剥离，明明下百姓很快就能在寒冷的冬穿上厚实的棉衣，可却因为其他缘故，而让这件事，一再拖延。”
“此事，只有亲自攥着，才安心啊。”
“张子，和朕很像。”
“关键之事，朕也是都要攥在手里，不然，交给任何人，都不放心。”
“而事实证明，张子，是对的。”
大雪还在继续。
地面上，台阶上，屋檐上，那些值守的侍卫身上，都开始盖上了积雪，看不见原本的颜色。
李世民声音中满是感叹，同时，也满是酸涩和后悔。
当初，若不是自己动了私心，也不至于让棉纺织作坊，如此坎坷，也不至于会出现这么多风波，或许现在，值守宫城的金吾卫，巡逻长安的众将士，值守城门的卫兵，都已是可以换装上棉衣棉服了。
长孙皇后抱着棉衣，轻轻颔首，不过，数息后，有些疑惑的望着李世民：“陛下，三锭脚踏纺车？”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臣妾，从未听过啊。”
李世民一愣，而后干咳两声，直接转移了话题：“来人，取剪刀来。”
“把棉衣拆开，朕要亲自看看，这棉衣里，填充了什么。”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拿着剪刀，心翼翼拆开棉衣的样子，笑了笑，便也没有多追问。
帝王心中之事，多有不清道不明，不可揣测，更也没有资格揣测。
长孙皇后让宝春把兕子抱了进来。
这丫头头发都已湿了，不过玩的倒是欢快，满头大汗不，脸也红扑颇，头顶上都开始冒烟了。
长孙皇后让人把兕子抱下去，好生擦拭，再饮上一碗姜汤。
她则是走到了案桌旁。
李世民已把棉衣拆开了。
露出了里面的杨絮，干草，羊毛·······
“和羽绒服差不多一样的做工。”
“只是，羽绒服内，皆是绒毛。”
长孙皇后见状，直言道。
李世民放下剪刀，目光幽幽：“没办法，谁叫羽绒服五六十贯的价格，这棉衣，才不过五十文！”
长孙皇后双眸骤然瞪圆。
“五十文？”
“北山县，还有利？”
“有，但，肯定不多了。”李世民深吸口气：“这子，真的是不想赚百姓一文钱啊。”
“反倒是那里的织工，工钱颇丰，奖钱也不少。”
长孙皇后用力的呼了口气。
“而且，这还只是刚开始，等到后面，纺织作坊定然会在各处出现，到时候，所受益的织工数量，也将快速增加。”
“百姓得到了实惠，织工也得到了不菲的工钱，可是北山县却·······张郎君折腾了这么一圈，似乎什么都没有剩下。”
李世民摇了摇头。
他盯着棉衣，缓缓道：“富民！”
“藏富于民！”
“这是张子从始至终，就在做的事，并且一直贯彻下来的事。”
李世民再深吸口气，重复道：“从始至终！”
长孙皇后恍然后，而又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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