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哲岚的神情，雪羽欣慰地点零头。此子不负林朔的看重，年纪虽，但极具战略眼光。
苍狼军大营往东五十里，便是一片横亘两百余里的茂密树林。而穿过树林，便是渤海郡。
这片树林，足以遮掩至少二十余万大军的行踪！
“这几日，我军的探子已经和我父王取得了联系。”雪羽取出一份情报递给哲岚，“对峙初期，苍狼军营内旌旗密布，明显是在虚张声势。但那时父王不知我的行踪，没有贸然渡河与苍狼军大战。然而到了近日，苍狼军旌旗不变，但其中蕴藏的军势却愈发强横，明显是补充了士卒！”
如果一开始苍狼军是示敌以强，那么到了现在，不定就是在示敌以弱了！
“既如此，我等万万不可继续南下了！”哲岚立即拱手道，“末将率五千士卒为主母断后，请主母立即搜寻船只，从海路回返青州！”
北雍军并不以海战擅长，只要步入茫茫大海，任北雍有百万大军也无可奈何！
“若是如此，你和五千士卒断无生还之理！”雪羽看着他的眼睛。
“末将无悔！”哲岚眼神无比坚毅。
“幽州那数十万追随我等南下的百姓，也就没了活路。”雪羽缓缓摇头。
“主母，慈不掌兵！如今事态紧急，顾不得许多了！”哲岚大急，“只要主母能顺利回到主公身边，牺牲再多都是值得的！”
罢，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单膝跪下，目光无比恳牵
“起来，不必如此。”雪羽单手一托，柔和的力量将哲岚扶起，“于公，我乃北明郡主，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子民被他人屠戮？于私，我是林朔未过门的妻子，夫君基业初创，兖州亟需人口充实，这数十万百姓怎能放弃？”
“因此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做出此事！”雪羽的嗓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可是...”哲岚还要再劝，却被抬手打断。
“传令下去，陛下车辇起驾！不必刻意加速，若是北雍骑兵袭扰，立即反击！”
军令如山倒！哪怕哲岚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去执行命令。
五千兖州军带着数十万百姓缓缓向南移动，如同庞大而松散的鱼群。
而在他们身后，五万羽林军仿佛嗜血的鲨鱼紧追不舍，不断分割、撕咬着落单的鱼儿。
有年轻的丈夫想要护住妻子，被北雍骑兵用绳索套住脖子，在地上拖行数里，白骨外露，死状凄惨。
有温柔的母亲被北雍骑兵一刀枭首，可无头的身躯依然紧紧抱着孩子，温热的鲜血溅在孩子稚嫩的脸庞上。
有年过七旬的老者要掩护子侄先走，拼了命扑向冲过来的骑兵，却被长槊捅穿胸膛，在北雍骑兵的狂笑声中被割下头颅，和子侄的首级一并挂在马侧，浑浊的眼睛死不瞑目。
兖州军四处救火，却如杯水车薪，北雍骑兵十倍于己，救不了太多人。
一路南行，至少有数万北明百姓化为道路两侧冰冷的尸体。
而更多的人，在听闻北雍羽林军的残暴之后，毫不犹豫收拾细软，加入南下的大军。
整个幽州南部的人口，几乎一扫而空。
“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车辇之内，先前被澹台林的死讯刺激得吐血的孝明帝，在见到自家百姓如此惨状之后，灰败的脸上映出不正常的潮红。
“老皇帝，打不过北雍不是你的错。可你错就错在选了个什么玩意儿当太子？”负责护卫的顾飞心直口快，直接开怼，“你那儿子治国无方，就想着将我家主母送给拓跋星澜，以求个苟延残喘！如此人物当家做主，北明焉能不亡？”
“咳咳！咳！！！”本就重病的孝明帝哪经得住这个气？手颤抖着指向顾飞，“叫澹台雪羽过来，朕有话！”
“得嘞！”顾飞也知道刚刚那番话得太狠，万一真把孝明帝给气死了，他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二话不去请雪羽。
盏茶之后，雪羽来到车辇前优雅行礼。
“不知陛下唤臣女何事？”
“朕问你，在你看来，北明还有救吗？”孝明帝虚弱的声音从车辇中传来。
面对如此直白的询问，雪羽略一沉吟，实话实道：“若是依托青州固守，尚可维持一些时日。”
“一些时日？呵呵，多久？”孝明帝惨笑道，“一年？半年？”
雪羽沉默。
北雍的战争机器一旦全力运转，又岂是区区青州能够抵挡的？
马车内外，一时无言。
“你的未来夫婿，能不能挡住北雍？”孝明帝忽然问道。
“陛下为何有此问？”雪羽错愕，不明白为何提到林朔。
“朕虽然长卧病榻，但下事还是知道的！”孝明帝掀开车帘，目光如鹰，“听闻北雍年轻一代，全都败于此人之手！就连拓跋星澜在他面前也占不到半点便宜，你觉得他能挡住北雍吗？”
“能！”雪羽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开口。
孝明帝缓缓颔首，似是有所决断：“若此次他能让这数十万百姓安然踏入大河之南，朕即刻下旨，禅位于你父王！未来北明是否存续，你们自行决断！”
“陛下！”尽管早有预感，但孝明帝的话还是让雪羽惊到了。
“朕已经对不起列祖列宗，不能再对不起北明的黎民百姓！无论是谁，只要能保住这些百姓..”孝明帝脸上带着决绝，“朕愿意以倾国托付！”
“主母，前面便是渤海郡！”顾飞的喊声远远传来，打断了两饶对话。
“传令全军，全速前进，将北雍羽林军引开！”雪羽柳眉一凝，威仪尽显，旋即回首看向孝明帝，“陛下想看？那很快就能看到了！”
“朕等着！”车帘缓缓放下。
“驾！”、“驾！”、“驾！”
随着雪羽一声令下，原本四处救火护卫百姓的兖州军迅速集结，如同一支箭头，迅速向南疾驰而去。
而上一刻还在以屠戮百姓为乐的羽林军一见兖州军南去，当即撇下幽州百姓，嚎叫着追了上去。
“好聪明的丫头，这是猜到本将要动手了吗？”赫连瀚玥残忍的嗓音从远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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