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规模不大。
白墙红匾的经典造型，年代感尽显。
余放好板车，带着妻儿掀开门帘进去。
饭馆里有六张方桌，三两桌客人正在喝酒聊。
菜品的价格都写在墙上。
炒五毛，红烧肉八毛，鱼香肉丝七毛，溜肉段九毛。
一顿饭要是想吃好的话，五块钱能挡得住。
落座后，穿着白大褂的女服务员拿着本走过来。
余点了一份焦溜豆腐，一份溜肉段，又给李婉柔点了一份雪衣豆沙。
“爸爸，溜肉段真好吃，脆脆的！”
稍等片刻，菜上了桌。
豆豆还是第一次吃溜肉段，老式溜肉段鲜香可口，非常下饭。
配上焦溜豆腐，他的嘴儿，很快又沾满了油花儿和饭粒儿。
“你也吃。”
李婉柔给余夹了口菜，又问，“鸭蛋卖的怎么样？”
“二十多块，还好！对了，一会儿再买一些酸三色回去，我明还要去芦苇荡，再收割一波鸭蛋。”
余吃了口饭，开始规划明的事儿。
鸭蛋不能总掏，明再找一圈的话，也就差不多干净了。
“二十多块？”
李婉柔有些惊讶。
到国营饭店吃饭，对她来已经是大事儿了。
一听到余挣了二十多，她有些不敢相信。
“这不多...”
余温柔笑笑，“婉柔，我争取让咱们家早日成为万元户，到时候，钱都归你管！”
万元户...
李婉柔暗自摇了摇头。
这个年代，有些富裕的地区早就有万元户了。
但柳树村，乃至县城，还真没有多少，屈指可数。
一万块在当时人们的心中，是个文数字。
甚至不少人认为，家里要是有一万的话，这辈子啥也不用干，足够躺平，活到老了。
“少吹牛了...”
李婉柔假意嗔怪的白了一眼余，心里却是充满了希望。
不管能不能做到，起码余现在有了奋斗的目标。
有目标就是好的，改变就是好事。
吃罢饭，余又打包了一份溜肉段，准备给三哥带回去。
三哥是个老实人，没有任何坏心思，在村里人缘很不错。
过几水田收割的时候，余打算让他撺掇撺掇，把地里的黄鳝一起收购过来。
买单结账，花了三块多。
到了供销社后，余又买了两个灯泡，和一些日用品。
算算账，手里还有二十多一点。
明收购鸡蛋，应该够了。
回到家时，也黑了。
余先去三哥家，送了溜肉段。
板车就先不还了，反正三哥最近也不用。
余琢磨，应该弄个自行车，加快来回往返县城的速度，多节省下一些时间。
自行车在八十年代算得上稀有产物，价格昂贵。
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售价在150元左右，相当于工人大半年的工资。
当时衡量一个家庭是否富裕，还有个标准，叫三转一响。
分别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和收音机。
尤其是自行车，更能直观的表现出家庭的优越程度。
柳树村，只有村长王大发家里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这还是当年他作为积极分子，获得县里表彰，县长亲自送给他的。
虽是二手货，但卖到黑市，也能值个百八十块。
“余，这就见外了吧？哦对了，刚才还有几个人去你家，想卖鸡蛋，你遇见没？”
三哥接过余递来的溜肉段，哈喇子直淌。
下午的时候，他和三嫂打赌，这次余进城，回来的时候，肯定会给自家带些好吃的。
“余啊！”
三嫂也紧着迎上来，“以后别老买东西，我听婉柔了，你这两够辛苦的，我们这是无功受禄啊！”
“不算！不算...”
余摆摆手，“三嫂，无功受禄谈不上，我正好想请你和三哥，帮我个忙。”
话落，三哥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这次的表现和上次可不同。
听到需要帮忙，他潜意识里认为，余肯定是要做积极向上的事儿。
见三哥三嫂点头答应，余继续，“三哥，你和我三嫂心灵手巧，今晚上，能不能抽空帮我编两个大筐，我明一早就要用。”
鸡蛋收上来，得有容器存放。
三哥三嫂会些手工活，余算是求对了人。
两人也不吃饭了，到后院找了些工具，麻利的开始编造起来。
余只等了半个时不到，两个六十厘米高的大筐就编好了，很结实。
余又要了些松软的稻草，铺在里面，为明的收购鸡蛋做好准备。
回到家里，李婉柔招手让他进屋，有事商量。
“余，我想养几只鸡，再养两个猪崽儿，你觉得怎么样？”
村里的别人家，或多或少都养着一些牲畜。
李婉柔早前也养过，但不管养什么，最终都是被余拿去卖了赌输了。
现在看到日子好转，她又动了心思，更想养两头猪，等出栏后，杀了吃肉。
“养！想养什么养什么！不过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养的东西，可能存留不了多长时间。”
余的话一出口，李婉柔心里咯噔一下。
眼见李婉柔表情变了，余赶紧解释，“我不是要重蹈覆辙！我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可能会搬家，到时候，住上楼房，你还去哪儿养猪？难道你在楼房里盖猪圈和鸡窝吗？邻居不得骂死你！”
一番话，逗得李婉柔咯咯直乐。
能住上楼房，她倒是觉得有可能。
但她认为，如此下去，起码也要五六年的光景能实现。
八二年，一头猪仔的价格在七八块钱左右。
鸡仔儿倒是不用买，去三哥家能要来几只。
“那等你再赚钱，分我一点。”
李婉柔眼珠转转，盘算着以后的日子。
“现在就给你！”
余把二十多块钱，都交给李婉柔，“从今开始，你管钱吧，我要是用钱的话，就来找你要。”
“啊？”
李婉柔愣住了，一沓毛票握在手里，她有些不适应。
结婚这么多年，余每次都是从她手里抢钱，还从来没给过她钱。
这种感觉，好奇妙...
“拿着吧！明早上我去芦苇荡弄鸭蛋，来人卖鸡蛋的话，你直接收购，要是忙不过来，就找三嫂帮忙，把这些钱都花掉。”
余嘱咐两句。
“多少钱收？”
李婉柔问。
按照黑市的价格，鸡蛋在县城，能卖到一毛五六、一个。
“一毛一...”
余想了想，道。
“她们能卖吗？一个差四分钱呢！”
李婉柔觉得价格有些偏低。
“放心！”
余一脸自信，“来，媳妇，把耳朵凑过来，我教你怎么...保管能全收上来！”
李婉柔迟疑一阵，听话的把耳朵凑了过去。
她一早刚洗的头发，还有阵阵清香。
感受着余口中呼出的热气，她的耳垂又红了。
麻麻的痒痒的感觉，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真想靠在这个男饶怀里。
“你吧...”
她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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