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地窖库房内，整整一个地库，堆满了银砖。
李牙等人全看呆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白银，估计能有五六十万两，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倭国的银砖不能直接当成货币使用，需要重新熔炼，去除杂质，铸成银锭，五十万两倭国白银，经过重新熔炼铸锭，估计会折损至少五万两，但四十五万两银子，都够皇上重建元佑宫了。
宋素卿送上的贿赂，估计能创下明朝单笔白银贿赂之最了。
李牙感慨，倭人真是一点都不把白银当钱，毕竟白银在倭国只是一种制器的贵金属，并不能当成货币流通。
而白银在大明却能直接当成货币流通，明朝初年，朝廷发放给官员的俸禄多以实物为主，主要就是大米麦，绢布，掺杂一点铜钱银子宝钞，随着宝钞贬值，朝廷发给官员的俸禄中，宝钞没有了，白银增多了。
如今的官员俸禄，绢布全折成白银了，大米麦也减少折成白银了。
朝廷向地方发放的军费，也多是白银，多为户部所铸的太仓银，明朝的上层阶级，手中拥有大量的白银，消费基本都是使用白银，李牙自从进入锦衣卫之后，基本就没使过铜子了。
上流阶层全都使用白银消费，推动了白银在明朝的全面货币化。
这年代的海外贸易多是以白银结算，造成大量的白银流入，其中向大明输入白银最多的就是倭国，可惜这些银子流进的多是走私商人手里，因此朝廷才会实施海禁。
关于倭银的流入，大叔没有夸张，明朝穷的是国家，而不是官商
国富兵才会强，兵强马壮，国家才会强盛，而民富国穷，边关卫所的兵士饭都吃不饱，连打仗的力气都没有，国家又怎么会强盛？
明朝最大隐患就是皇帝有钱，藩王有钱，皇室宗亲有钱，贪官污吏有钱，商贾豪绅有钱，但国家却没有钱，随便抄一个大贪官的家，都能抵国库一年的白银收入，全国的良田也多集中在皇室，藩王，宗亲，官员，豪绅手里，这些都是不缴田赋或只缴少量田赋，导致明朝产粮远胜历朝，却总是造成民间饥荒，官仓空空如也，没有粮食支援边关。
银子粮食全在私人手里，国家怎能不灭亡？
朝廷也早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夏言奉旨开始新一轮的官田整治，许多识相的官员，纷纷退还家中庄田，但也有不识相的，譬如昌国公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哪怕被御史谏官弹劾得满头包，仍是一毛不拔。
“老大？老大？”
李牙听到麻子的呼唤回过神，看向宋素卿，冷声道：“你带本都督来此是何意？”
宋素卿含蓄的道：“这是我送给大都督的礼物。”
“你想贿赂我？”李牙冷哼一声：“你看错人了。”
“……”
宋素卿偷偷翻白眼，先前一箱黄金，不是收得挺痛快的吗？要不是看李牙痛快收下黄金，他也不敢贸然送出几十万两白银，如此多白银，不是谁都有胆子收下来的。
别人不知道，但李牙是肯定敢收下来的，李牙先前从他们细川氏坑走数十万两白银了。
宋素卿换了一个辞：“这些银砖本是细川氏委托草民用于进贡贸易的，没想到却发生了争贡之事，如今明廷实施了海禁，草民也不可能再将银子带回去，银子自然要交由大都督处理。”
“这些银子是要交给朝廷处理。”李牙正气凛然的道：“本都督不是那种会贪赃枉法之人。”
“……”
李牙完，冷酷地拂袖而去。
宋素卿看着李牙离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这是当着属下的面，不好意思收下银子吗？
李牙离开宋素卿的宅邸，坐上马车后，同车的麻子忍不住开口了：“老大，您为何不要宋素卿送来的银子？”
李牙斜眼一瞥：“不出意外，宋素卿的头被砍定了，等我们去抄家的时候，这些银子还不是我们的？”
麻子嘿嘿一笑：“老大，您真是奸诈。”
“怎么话的？”
“您真是英明。”
李牙摸起下巴：“不过，这么多银子，我们吃不完，只能吃掉一半，剩下的要上交朝廷。”
“明白。”
李牙吩咐麻子道：“先前宋素卿送我们的黄金，拿三成出来，交给刑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就宋素卿企图贿赂我们，但被正真的我们拒绝了，宋素卿企图贿赂特使，明显心里有鬼。”
麻子点点头，露出一抹诡笑，老大这一记回手掏，不亚于马漏的猴子偷桃，实在是太歹毒了，这下子宋素卿必死无疑了，老大一向不待见倭人，而宋素卿这种认贼做爹的伪倭，老大就更不待见了。
……
……
清晨，下榻在宁波官驿的刑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员外郎，主事三人，看着李牙命人送来的一箱黄金，面面相窥起来，这几个意思？黄鼠狼居然把吃进肚子里的鸡给吐出来了？
郎中看向两位属下，问道：“仁静，路宽，你们怎么看？”
员外郎捋着胡子：“难道李牙怕被我们知道其收受贿赂，进而弹劾他？”
郎中幽幽的道：“不要看李牙只是一名五品千户，但他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不亚于张孚敬，夏言，桂萼，方献夫等人，他们这些大礼新贵，虽然官阶不高，但有皇上护着，李牙三番两次被联名弹劾，这要是寻常锦衣卫千户，早就被革掉了，前不久，李牙因江宁织造失火一事，被两京一百多名御史谏官弹劾，最后只是被罚守孝陵，李牙有皇上保着，岂是我们一个的刑部浙江清吏司弹劾得动的？”
“既然李牙不怕被我们弹劾，为何要将贿赂上交给我们？”
刑部浙江清吏司主事轻哼了一声，鄙夷道：“估计是想在我们面前装装样子，立一块牌坊。”
三人猜错了，李牙根本就不在意名声，他们锦衣卫原本就声名狼藉，积累上百年的恶名，岂是一朝一夕能清洗的？他也不怕被弹劾，只要不被抓住致命把柄，顶多将他弹进孝陵……
李牙只是想让宋素卿多一条罪，死得更透一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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