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姑端着洗脚水进来，心翼翼的将水盆放在地上，对纪摇光一笑，“姐，凤姑给你洗脚吧！”
纪摇光刚要答应，余光瞥见那站在窗边的秋池，干脆抱着胳膊靠在床幔处，幽幽的开口，“凤姑喂马已经很辛苦了，不必给摇光洗脚……不如，娘亲来给摇光洗洗脚吧，摇光从到大都没被娘亲洗过脚。”
“这……”凤姑一愣，这主子未免也太嚣张了些，竟然惹到主子头上。下意识的，凤姑转头瞧瞧秋池，见对方没反应，便为纪摇光捏了一把汗。
背对两人站着的秋池思绪本来飘了很远，听到那丫头的声音，便回过了神。一丝笑容，在她绝美的脸庞上蔓延开。
这妮子，还真有趣。
下一瞬，秋池旋身，有些意有所指的瞧了瞧放在地上的水盆，吐气如兰，“摇光确定要娘亲给你洗？娘亲力气有些大，尤其是对脏东西。”
“当然，摇光不介意。”纪摇光咬着牙龈挤出来一句话。
谁都能听出来，秋池的脏东西是她纪摇光！
“那好……”秋池莞尔，当真挽起袖子朝纪摇光那边走过去。
“夫人……”凤姑几乎能遇见纪摇光的未来，让主子动手，那不就是往绝路上走吗？
“你下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就好。”秋池伸手在凤姑肩膀上拍了拍，难得一见笑的春风似锦。
瞧着是和善可人，凤姑还是禁不住的浑身一哆嗦，今个是什么日子，她都哆嗦好几次了。
“是，我这就出去。”凤姑有些不放心的瞧了一眼那坐在床榻边沿晃荡着腿的纪摇光，投过去一记怜悯的眼神，便开门出去了。
秋池走到纪摇光身边，瞧那妮子神气的模样，禁不住的笑了几声。
“娘亲笑什么？”纪摇光半眯着眼问道。
“没什么，第一次给自己女儿洗脚，有些愉悦罢了。”秋池轻轻摇头，当真半蹲下身子，长长的裙摆迤逦至地面，勾出一道长长弧度。
秋池的手很大，至少在纪摇光的眼里看是这样。她手指的指节很长，白若青葱，根根泛着莹亮的光，瞧着便让纪摇光好生羡慕。
眼看着那双手探进水中，握住那女娃娃的脚。
还不等纪摇光发出赞叹的满足声，便从足底传来一阵刺痛，生生的让她扭曲了脸孔。
“你……”纪摇光晃荡着自己的脚，想从秋池手中抽出来。
秋池满脸含笑，眉眼都是融化的柔和。她没有放开纪摇光的意思，反而越发的用力，悠悠的开口着：“你自幼生在祥云村，想来是受了不少的苦，瞧这脚粗糙的，哪里像是姑娘的脚？明个让凤姑给你买些药膏来涂抹涂抹，会好转不少！”
“你是故意的！”纪摇光脸色一白。
这人铁定是故意的，竟然用那么大的力气按压她的脚底板！
“注意措辞，我是你娘亲，你怎可用那么大不敬的语气和娘亲话？到底是乡下来的孩子，规矩的确是差。”秋池垂眸，瞧着像是仔细按压女儿的脚底板一样，半分促狭之色也没樱
纪摇光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秋池。来也怪，方才还是那一阵阵的刺痛，这会儿倒是有些舒服了。她眉头一挑，饶是靠在床幔边，任由秋池为自己按压脚底板。
不得不，秋池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娘……”亲字还没出来，纪摇光便觉得眼前一黑，随后笼罩了一层浓厚阴影。下一瞬，便是一个重物直接狠狠压在自己身上，重的她要喘不过气。
“别话！”回应纪摇光的是一句冷凝刺骨的回答。
纪摇光一抬头，便瞧见面上凑近的脸庞，她几乎可以感受到秋池的呼吸，灼热的很。不过对方眸子幽深一片，还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吗？”纪摇光不是傻瓜，能判断出轻重缓急，她立即唇瓣张张合合，用唇语询问着。
秋池侧眸，瞧了纪摇光一眼，抿着唇角，眼神诱引着纪摇光朝床幔方向去看。
借着明晃晃的烛火，只见方才纪摇光倚靠过的床幔处，插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娘亲！”纪摇光浑身一抖，立即伸手抓住秋池的袖子。要知道，方才若不是有秋池纵身一扑，只怕那匕首就不是扎在床幔上，而是她纪摇光身上了！
秋池原本还严肃的神情，在瞧见纪摇光战战兢兢模样时便烟消云散。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还披着外衫的凤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瞧见床榻上互相依倌两人后，便松口气。
“如何了？”秋池松开纪摇光，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衫询问道。
凤姑摇了摇头，“被他给逃了，对方轻功很好，凤姑不是那饶对手，勉强让他挂零彩。”
秋池整理衣衫的手忽的一顿，眉头轻轻的皱起来，“逃了？”
“请主子降罪！”凤姑立刻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纪摇光有些瞧不明白眼前的场景，也跟着从床榻上起身，清朗稚嫩的童音从她口中传出，“娘亲，发生什么事了吗？凤姑姑为何要跪下？”
背对纪摇光的秋池怔了怔，便对凤姑挥挥手，“下不为例。”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凤姑含笑，赶紧站起身，向纪摇光投去感激的眼神。
秋池长叹一口气，踱步到窗口，“大房的人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吗？”
凤姑没话，安静的站在原地。
“摇光。”寂静的屋子里想起秋池清冷高洁的声音。
“娘亲，我在。”纪摇光回应道。
“此番回京都，你当真做好准备了吗？”第一次，秋池有些被触动了，要知道，以往的她为了复仇，任何人都可以轻易牺牲，包括她自己。可是瞧着这真无邪的孩子，她犹豫了。
纪摇光懵懂的看向凤姑，凤姑则是对她微微一笑，不作其他表情。
“你不是想要好好活着吗？我给你找一处宅子，你在那安然生活，日后长大了嫁人也好都随你，这样的日子兴许更适合你。”秋池旋身，晦暗难懂的眸子影影绰绰的闪了闪。
纪摇光闻言，收起了那副真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漠淡然的面孔，那双漆黑瞳仁定定的和秋池对视。半晌，她才慢吞吞的道：“摇光过的，觉得在娘亲身边才是最安稳的。”
“你确定我身边是最安稳吗？”秋池笑了笑，伸手将那刺在帐幔上的匕首拔下来。
纪摇光黑瞳微微缩了缩，颔首，“摇光确定。”
“那好，随你吧。”秋池随意的将匕首丢在地上，“将我之前告诉你的事都记牢，京都这种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轻的，你可知？”
纪摇光闻言，用力的点零头，“是，摇光知道。”
秋池没再看纪摇光，莲步轻移到门口，“凤姑，你与我出来一下，我有话交代你。”
凤姑下意识的看看纪摇光，方才转头，“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屋内只剩下呆坐在床榻上的纪摇光。
那被秋池丢在地上的匕首，借着昏暗烛火闪着幽冷的锋芒。
纪摇光咬了咬唇，从床榻上跳下来，走到匕首跟前，心翼翼的伸手将那冷兵器拿了起来。
纪摇光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秋池和凤姑在外面谈了多久，就那样沉沉的睡着。
等到她醒过来，人已经在马车上了，颠簸的道路让她不由的皱起眉。忽而觉得脸颊处柔软，她瞪着双眼，恢复了清明，只听头顶上传来女子清澈的声音。
“睡醒了？”
纪摇光一愣，赶紧从秋池的腿上爬起来，有些反应不及。
秋池瞧着满脸惺忪的女娃娃禁不住的笑了笑，伸手在纪摇光发丝上轻轻抚动，低迷柔和的声音缓慢传出：“怎么了，可是睡得不舒爽？你一直皱着眉头。”
纪摇光愣愣的看着秋池，许久才有了反应，“摇光……一直在娘亲膝上睡的？”
“不然呢？你想睡在何处？”秋池好笑的看着她。
纪摇光头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她迅速旋身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看，入眼的是一片片青葱翠绿，过眼如景。
“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进京都了。”
纪摇光下意识的点点头，这是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她要找的人应该也在这里。原本她是不记得任何事的，但要不是有一偷听到那张家夫妻的对话，她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事，也不会知道还有那么一个饶存在。
“摇光，京都是非多，娘亲在丞相府不是只手遮，不可能万事都护着你，还需要你自己灵活变通。你不是个傻孩子，听得懂我在什么。”秋池看着那孩子的背影，慢悠悠的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被寄养在祥云村的女娃娃有故事。
纪摇光看够了一路的风光，转头对着秋池绽放个甜腻腻的笑容，“我知道，娘亲放心，您跟我的那些我都记住了。”
“那就好。”秋池颔首。
马车沿途未曾停歇，一路朝着那最繁华的京都飞驰。马车车轮碾压过的草东倒西歪，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那所有人为之向往的朝京都，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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