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墨染白起得出奇早，甚至太阳还不曾显现他便来到了后山，并没有选择那块瀑布下的大青石，而是坐在了石亭下。
茶香渐起，朝阳初现
直至不远处走来一道身影，他挂上笑容，放声道“咋的！又从那梧桐街刚出来？”
墨书怔了怔，看着石亭下的熟悉身影，他久违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走上前，问道“爷爷，您，在等我？”
“我这茶还热乎”话间，墨染白指了指石桌对面的那杯茶“你的茶，可是凉了”
墨书落下，端起茶杯微抿了口，随之一饮而尽“茶香还在”
“兔崽子，也不看是谁泡的”墨染白笑骂一声，亲自为墨书添上热茶“尝尝，同那凉茶有何不同？”
墨书再次微抿一口“厚了些，顺了些，也，甜了些”
“世上五味，酸甜苦辣咸，也有人咸酸苦辣甜”墨染白不紧不慢着“比起第一种，我倒喜欢第二种”
看着墨书不解的目光，他笑了笑，接着道“这咸酸苦辣甜啊，其实起来倒也简单。
试想一顿饭若没了咸，滋味儿便少了许多。但少归少，终归还有酸来佐味，没了酸，还有苦来佐味，没了苦，还有辣来佐味，可没了辣，光是一份甜，便不能称之为饭。
这甜啊，是个好东西，人人都喜欢，但吃多了，却腻得慌。
唯有前四种滋味儿为饭，吃饱喝足了，来上一份甜食，亦或者甜果子，那才舒坦。
此五味，亦可称为人生五味。各有各的滋味儿，各有各的好处，若想要那份舒坦，这咸，你得吃，这酸，你得吃，这苦和辣，你也得吃”
墨书一只手转着茶杯，逐渐陷入沉思。道理，他懂，可讲道理的人，却让他多了丝明悟，多了抹释然。
这丝明悟，这抹释然，世上无人能给，唯有对面那个老者，亦可以，爷爷这个特殊的角色。
半晌而过，他抬起头“爷爷，我算是知道当初为何走着走着，就走到你这儿了”
“老子这儿山清水美，鸟多花多，不比那金陵湖住着舒坦？”墨染白翻了个白眼。
“最多三，就该骂娘了”墨书答道。
“骂甚？”
墨书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态“好好的金陵湖不住，总跑到老子这儿作甚！滚滚滚，好不容易得份清闲，别在这儿瞎搅和！”
“我是这么的？”墨染白瞥眼道。
墨书不动声色往后坐了坐“好像……是吧”
“行了，别跟老子臭贫”墨染白抿了口茶，很是自然的岔开了话题“听，你子要出使西云？”
“是，日子定在三月初九”墨书正了正面色。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爷爷，听你早年也跟西云打过交道？”
“那可得有些年头儿了”墨染白换了个舒服姿势，随之放下茶杯
“当年西云人来势汹汹，领六国之兵欲谋我河西四道之地。同北陆人不同，这帮西胡子搞了个什么种族阶层，简单来就是高种姓犯了错，不叫错，低种姓不犯错，也该死。
有意思的是，那帮低种姓没一个反抗，反倒以此为荣。信仰，这个东西在西陆，尤其在西云国，极为重要。
实话，当年西云领六国来攻，任谁都没当一回事儿，西胡子嘛，平日里就爱咋呼，一到关键时候就夹起尾巴跑球了，可那一仗，却整整打了六年。
高种姓带头冲，后面的低种姓兵卒一个比一个不怕死，那是真玩儿命啊。
但话回来了，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又怕愣的。当初咱大月，还就有个愣的”
到这里，墨染白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不由笑了起来。
墨书追问道“爷爷，那愣的是谁？”
“要起来，你也认识”墨染白老神在在。
墨书一愣，愈发摸不着头脑。
见前者还是不明所以，墨染白索性也不再卖关子“方苍，就封了镇江王那子”
“镇江王？”墨书脸色极为古怪，且不论别的，能将当今五大异姓王中的镇江王称为那子，除了眼前的墨染白外，他能想到的不过一掌之数。
虽未得见其真容，但镇江王的名头却没少耳闻过。毫不夸张的，方家能有如今之地位，绝大部分都是前者的缘故。
墨氏二王，那是世袭的王，虽墨凌寒，墨凌风能力出众，但多多少少还是沾了祖上余荫。
而镇江王，却是实打实杀出来的王，原本大月异姓王不过四位，如此往复数百年都不曾变过的格局，硬生生是让一个寻常将门之后给杀了出来。
“那子愣，那是真愣啊”墨染白捋了捋胡子，思绪也不由飘向了数十年前
“当初西陆来犯，方苍那时还是河西军里的一个骑千户。那帮西陆人多用战象，每每大战起时，必是象群猛冲。
恼啊，没人知道这战象是如何被驯服，又如何被饲养。以前我大月不是没动过这门心思，可好不容易整过来的象种，别驯服，光是喂就能给喂死。
这战象不同寻常陆象，各个都娇贵的很，可越是悉心照料，越是不得人意。
你要知道，那西疆外都是荒漠，整个一撂地，两军攻伐之际，我军骑兵遇上象兵对冲，往往都是落下风。
方苍那子有主意，合计合计托人也不知从哪儿拉来了几头发情期的陆象。
好嘛，这象拉来后，方苍便带着麾下千骑拉上那几头陆象一路摸到了西陆饶象栏。
一场夜袭，驻守象栏的西陆兵被杀了个干净。
这子绑了饲养战象的象夫不，还将象栏里的战象全他娘放了出来。你要知道这战象聪明，若是不见主人，任谁也驱使不得。
这时候那几头发情的陆象便有了作用，大姑娘前头跑，伙子后头追，那叫一个快啊，就他娘两功夫，几百头战象硬生生是让那子给勾搭了回来。
这好种象有了，专门儿饲养战象的象夫也有了，那子一合计，索性咱也拉支战象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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