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路边的草木犹缀着点点露珠。
忽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敲碎满院沉寂，知青院里尚在酣眠的人们逐渐唤醒。
周雨晴最快做出反应，迅速穿衣出去查看。
很快，她就领着一个女孩进屋，对刚从床上坐起身的许安若道：“安若，有人找你。”
许安若循声望去，是她名义上的妹妹。
过去有那么几次，沈悠悠来送过自留地种的蔬菜。
沈悠悠一脸忧伤，哽咽出声：“姐，奶奶突然病重，起不了身了。”
许安若眉眼微挑，冷漠道：“让她大儿子给送到公社医院去。”
沈悠悠一愣，显然没想到她这般不近人情。
可一想到奶奶跟她的过往恩怨，又觉得情有可原。
但是眼下情况危急，容不得半点耽搁，沈悠悠哀求道：“爸都快急死了，你还是跟我去看看吧。”
许安若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你们就没怀疑，她是故意整这一出，好拖住你爸，不让他出远门？”
“不......不能吧......”沈悠悠满脸错愣。
许安若嗤笑一声，语带嫌恶：“不管是真是假，我已经辞去卫生所职务，没义务给她看病。
你回去转告爸，他不是医生，也不是独生子，家里那么多人，少他一个不少。”
“好，我知道了。”沈悠悠目光惊疑，缓慢转身。
刚走几步，她又回过头来，怯怯道：“姐，要是奶奶......真的病得厉害呢？”
许安若眼神骤然变冷：“有病治病，没钱就熬着。让爸脑子清醒点，别让人借着由头把家底掏空了。
有时候，所谓的骨肉亲情，才是最诛心的算计。”
那老虔婆虽年岁已高，身子骨算不上多么硬朗，可也还没到倒就倒的地步。
这分明是沈芊芊在背后操纵，指使她故意装病在床，好叫他们的行程全盘打乱。
就沈芊芊那副狭隘性子，既然自己去不成，又怎么肯让别人如意，必然要搅得谁都去不成才甘心。
沈家老宅，此刻已经乱成一团。
沈老太躺在床上，“哎吆哎呦”直叫唤。
呻吟中满带的痛苦，令人闻之不忍。
林清河收起听诊器，蹙着眉心道：“我没有发现严重的病况，还是立即送公社卫生院，做进一步检查吧。”
其实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请许安若出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他立即否了。
换成其他老乡，或许还可能请动许安若，哪怕她已经辞职。
可沈老太么......
林清河心里暗暗吐槽：想都不要想。
沈家众男人一致决定送去卫生院，沈老太与沈芊芊悄然对视一眼，紧抓着床边不肯动弹：“我的老腰痛死了！动不了了！我哪都不去，哎吆......”
就在沈满福等人焦头烂额之时，沈悠悠出现在门口，脚步踟蹰。
“悠悠！”沈满福刚叫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闭上嘴巴，走出房间。
他将女儿拉到院子里，才低声问道：“你姐怎么？”
“姐姐不来，她还......”沈悠悠怯怯地抬眸看了沈满福一眼，咬住唇话音中断。
沈满福急得不行：“还什么？你快告诉爸。”
这时，吴淑兰、沈大舟和沈帆母子三人全走过来。
吴淑兰道：“悠悠，你直接，爸妈不会怪你。”
沈悠悠声如蚊蝇：“姐姐怀疑，奶奶在装病。”
“怎么可能！”沈满福满脸错愣。
沈大舟和沈帆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唯有吴淑兰，丝毫不见惊讶之色。
以婆婆那泼辣跋扈的劲儿，没有如她的愿带上沈芊芊，肯定在憋着什么大眨
现在终于按捺不住，发作出来了。
她没有执着于真病假病，而是一口咬定：“孩他爸，不管你会不会被拖住，我今是一定要出发的。”
沈大舟也道：“舅救了我们这么多，又安排好了一切，什么也不能变卦。”
沈帆紧跟着出声：“妈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有机会去见外婆，什么都不能错过。”
要不是他没有通行证，都想代父出行了。
虽然他去不了香江，但只要妈妈去认了亲，就能为这个家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他不想面朝黄土背朝，做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沈满福陷入沉默，脸色变了又变。
如果他妈真的故意装病，那么一脸担忧不已的芊芊，是否知情......
往常这种时候，沈悠悠是没有话语权的。
这一次，她却攥紧衣角，鼓起勇气望向沈满福，声音虽轻却清晰：“爸，姐姐让我转告您，奶奶可能趁机向您伸手，把您所有的钱都刮走，让您留个心眼。”
沈满福神色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妻儿道：“如果真像若若的那样......”
话还未尽，就被屋内的沈大伯扬声打断：“老三，进来一下！”
沈满福一脸隐忍走进正屋，眼神带着探究，朝躺在床上的他妈以及身旁的沈芊芊看去，与刚才出去前大不相同。
粗心大意的沈大伯却还浑然未觉，强硬道：“妈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去找乔衍之借一辆汽车，送妈去公社医院。”
“我不去，我没钱！”
沈老太朝沈芊芊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快顶不住了。
若实在没办法达成目的，那就以看病为由，多多叫沈满福出钱，以安慰祖孙俩受赡心灵。
沈芊芊却回避她的目光，没有给予任何提示。
敏感如她，第一个察觉到了沈满福情绪的异常变化。
此刻心里正急着撇清关系、把自己摘出去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继续蹚这浑水、引火烧身？
就在昨晚上，她站在家门前，望着大队长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强烈的嫉恨涌上心头。
一个阴毒的计谋，便在那一刻悄然滋生。
她就不信，奶奶一旦“病重”，他爸还能有那份闲心去认什么亲！
为了不被许安若识破真相，原本在她的计划中，是让沈老太夜里洗冷水澡，再吹一宿寒风，人为造一出“真病”。
奈何沈老太平生最是惜命，不肯拿自己的身子骨冒险。
无论她如何好话尽，就是不愿意配合。
沈芊芊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沈老太自由发挥。
沈老太还这么安慰她：“芊芊，你放心，我只要不接受许安若给我看病，就不会露馅。”
今儿还未亮，沈老太就叫嚷起来，称自己半身不遂。
她丈夫沈高仁瞬间想到许安若，让沈满福去知青点叫人。
沈老太立即表示反对，还扬言道：“就算我要死了，也不要她给我看病！”
沈高仁见她不知轻重，两人大吵一架，几个儿子在身旁苦心劝和。
最后，沈高仁大手一挥：“痛不死你，我不管了！”
完，他就跑去堂屋，坐着抽闷烟。
抽着抽着，他渐渐回过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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