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劳驾问一下，百货大楼咋走？”
“百货大楼啊，顺着人民路往南蹽，瞅见十字路口就到了。”
肉联厂门口，
陈大河谢过了热心的路人，
紧了紧抱着花崽儿的胳膊，
顺着人民路继续往南走。
花崽儿把脸贴在陈大河的胸口，
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对这个充满新鲜事物的县城，
这丫头似乎显得有些兴奋。
看着花崽儿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陈大河心里是好一顿感慨。
自打重生那开始，
自己就觉着花崽儿和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
这丫头不爱吱声，也不爱搭理人，
对啥事都是一副不瘟不火的模样，
最喜欢做的就是拿着一直攥着的破布条窝在旮旯里自己跟自己玩。
陈大河凭着自己那点有限的医学常识，
寻思着花崽儿八成是得了啥自闭的病。
陈大河也听过村里人嚼过花崽儿的舌根，
的最多的就是这孩子是个傻愣子或者不开窍。
陈大河心里始终不愿意接受傻愣子这个词来形容花崽儿。
总觉得花崽儿就是比别人慢半拍，
她心里头有她自己的喜怒哀乐。
就是旁人不懂罢了。
等这边事办完了，
一定要带着花崽儿去大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要真是有啥毛病，
陈大河豁出去也得想办法帮她，
让她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开开心心长大。
毕竟，
谁让她是自己的贴心棉袄呢。
陈大河换了个手抱着花崽儿，
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叨叨着：
“爹爹刚刚打听好了，县里头畜产公司有个收皮子的代收点，据给的价不低。”
“等下爹爹先带你去百货大楼买糖球，再给你挑件花衣服，然后爹爹领你去把狐狸皮给卖了……”
一路絮絮叨叨，
陈大河抱着花崽儿穿过了县城的人民大街。
路上的行人要么骑着二八大杠，叮铃铃地飞驰而过，
要么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挪。
街道两旁大多是红砖青瓦顶的房子，
瞧着比柳树屯的土坯房要上档次。
路过二轻局那扇大铁门，
穿过红旗工具厂尘土飞扬的地界，
耳边闪过木材厂里油锯嗡嗡声，
爷俩伴着飘洒的雪花，
来到了百货大楼跟前。
陈大河抬头一瞧，
眼前这座三层楼的商场，
是县城里不多见的高楼大厦。
大楼外头贴的是一水的白瓷砖，
窗户框刷的是那种鲜亮的蓝色，
大楼正门上头挂着一块红底白字招牌，
上头写着“国营柳通百货大楼”八个大字，
下面还跟着一行字“欢迎光临”。
外头雪花飘飘，
百货大楼里的人却是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
陈大河站在门口瞧着里头，
不由想起时候老娘牵着自己逛百货大楼的情景，
没想到穿越回了80年代，
这久违的年代居然让自己有种莫名的伤福
陈大河摇了摇头，
驱散心里的忧愁，
抱着花崽儿一脚迈进了百货大楼。
一进门，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花崽儿的手紧紧抓住陈大河的衣角，
眼睛瞪得老大，满眼都是新奇。
只是陈大河这一身装扮，在人群里属实是有点儿扎眼。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跟个鸡窝似的，
东一簇西一撮地支棱着。
身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磨得快没边的破棉袄，
下身一条灰不溜秋的破棉裤，
裤腿一边长一边短。
脚上踩着一双发白的解放鞋，
鞋带系得松松垮垮，走起路来踢踏作响。
这样的打扮，在农村倒是常见，
但在县城的百货大楼里，
就显得有些邋遢和寒酸了。
陈大河早就注意到有几个城里人捂着鼻子躲避自己，
自己倒是无所谓，
耸了耸肩，
抱着花崽儿直奔糖果柜台。
“哎！大白兔咋卖？”
“什么大白兔？叫谁大白兔呢？会话不！”
陈大河售货员这么一呛，
愣了，
自己……没惹她啊。
以前总听国营单位的员工牛气冲，
好家伙，
今总算是让自己给撞上了。
“我的是糖，大白兔糖！”
售货员嘴角一撇，翻了个白眼：
“没长眼啊？价目表不就在那儿挂着呢嘛，自己不会看啊？”
完，
售货员上下轻蔑地看了陈大河一眼，
陈大河瞅着那眼神似乎对自己的衣着打扮颇为不屑，
本来不想搭理这娘们，
哪曾想，
这娘们又声嘟囔了一句：
“乡巴佬，文盲，连个标签都不会看。”
陈大河一听这话，火了：
“你啥态度啊？顾客问个价儿还不能问了？”
售货员被陈大河这么一顶，
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八度：
“啥态度你管得着吗？老娘要你拿工资养了？”
“你这种人老娘见多了，没钱还摆谱，买不起就别问！”
陈大河一听更来气了：
“嘿！你个老娘们，你以为你这是金銮殿啊？进门还得验资啊？”
“别以为穿个制服就能在这装大尾巴狼，服务行业讲究个和气生财，你这样的早晚得下岗！”
售货员一听陈大河这话，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手指差点没戳到陈大河的鼻尖儿上：
“你再一遍试试？”
陈大河一边捂着花崽儿的耳朵，
一边张嘴顶了回去：
“我就了，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着？吃了我啊！”
售货员气得脸都紫了，
嘴唇打着哆嗦半硬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只是一个劲地指着陈大河：
“你你你……”
陈大河斜眼瞧着对方被自己气得够呛，
心里却一点没打算收手：
“你你你什么你，你个烂菜帮子，你以为自己是个啥玩意啊？在老子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我告诉你，你这套在老子这不好使，别以为穿个制服就能上，爷可不吃你这套！”
周围的顾客听陈大河这么一通骂，
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人赶紧拉着孩子走开，不想让孩子听到半点粗话。
陈大河这一下子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周围的几个售货员一听自家同事被这么指着鼻子骂，
一个个都从柜台里钻了出来，
把陈大河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兔崽子，穿制服怎么了，穿制服吃你家大米了？”
“我看你这子就是来找事的，没文化没教养的土鳖，有能耐你去南疆打猴子去啊，跑这来欺负女人算啥本事。”
“就是就是，看他那穷酸样，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摸零钱，就想着来这显摆，瞧把他能的。”
“……！”
陈大河捂着花崽儿的耳朵，
一一扫过围着自己的售货员冷笑一声：
“咋的？这是要群殴啊？要不咱们出去比划比划？”
陈大河话音刚落，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女声：
“都干啥呢？今早上开会刚强调完不让打骂顾客的事，咋的？都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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