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局势渐稳，边境张玉麟已退回陇右道，刘骏升退回河北道。唯有罗飞所统三十万边军极难裁军。首先，这三十万部队几乎都是原谭德麾下边军主力，从征五年以上的老兵占比较大，贸然裁军会极大影响部队战力；其次，草原十八部的余部未除，还不到马放南山的程度；第三，雪原部落是否会再次南下，提出领土要求，也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雪原部落退回之后，因极度缺乏药物、食物，以及御寒的衣物、帐篷等，大量伤员、老人相继死去。重伤在身的雪狼只好一面命令部下四处捕鱼，猎杀雪兔、雪狼等物，一面向罗飞求援，希望可以获得急缺的物资。
派出去的人迟迟未归，雪狼和乞霜心急如焚。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雪狼不满地问道，“给或者不给，都要有个准信。”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乞霜轻叹道，“罗飞不是李季安，与我们半分情谊都没有，未必肯拨粮。”
“没有情谊更好，直接去抢他娘的。”雪狼恨声道，“要是李季安，我还不好意思抢他的。”
愣头青！乞霜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话到这里就打住！抢什么？我们连草原十八部都打不过，还想去打平推漠南漠北两大草原的夏唐？你山的怕不止是身体，还山脑子了吧？”
雪狼不话了，唉声叹气地坐在一边。
“我要出去一趟，把这个家看住了。我若没有回来，死都不能南下。”
“你去哪里？”
“去找罗飞和李季安。”
“找他们干什么？”雪狼不解地问道。
“给部落的人找条活路。雪原的冰层下、水下、积雪下，全是一座又一座的地火口。温泉突然多了起来，我偶尔还能听到轻微的震动声。要是地火突然降临，这个部落就完了。雪狼，你和我都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明白了。”雪狼点点头。
乞霜握着师父格黑赐予的法杖，在部众惊讶的眼神中，一步一步离开这里，向南而去。
南方正对着罗飞的大营。
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通体皆黑，无一根杂毛。这匹马是宋泽浩亲自从御马监挑选出来送给他的，极通人性，三岁左右，马蹄宽度远超男子手掌宽度，体型巨大，可日行百里。因快若疾风，罗飞为它取名为黑风。
黑风驮着罗飞，跟着几个亲随和参军，出营巡边，遥遥望着雪原的深处。
“将军，斥侯已经进去看过了，里面全是冰雪覆盖。寒气逼人，狂风不断。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确实很难。要不要拨一些军粮给他们？听死了不少人了。”
“你也不想想，一斤军粮，从夏唐运过来，有的还是从南境运过来，几千里路，还要穿越沙漠，流了多少汗、死了多少人才让弟兄们有口饭吃？拨粮，有那么好拨的？”
参将低下了头。
“还有，我绝不会考虑他们的生死，我只为弟兄们的性命负责。大家拿了性命出来和我搏，谁不是为了一份功名、二两赏钱？我既要打胜仗，还要尽量让大家都活下来，让兄弟们的家里有饭吃。兄弟们省吃俭用地把粮食拨给雪原，让他们吃饱了饭来砍我们。你觉得我应该生多大的病，才能下令把军粮给他们？”
参将吃惊地道，“将军，不至于吧？听之前去训练他们的兄弟，这些人还算朴实，可以交朋友的。”
“之前是朋友，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罗飞的眼睛深邃，看着远方的空，“现在草原已平，是敌是友，已经很难了。”
他转头望向参将，“那五十个人，还剩多少？”
“二十七个，其余的在掩护雪原撤退时战死了。”
“全部叫来，军中五品以上的军官也来。让他们详细地明雪原的战备和生活习惯，做好备战。”他深吸一口气，“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是。”
参将迅速打马而去。
罗飞轻轻拍打黑风修长的脖颈，它迈开蹄子，轻快地跑起来。重逾四十斤的明光铠、罗飞约一百二十斤的体重，还有长枪和弓箭等物品，在夜风背上显得格外轻松，如托幼童。
他一口气跑了二十余里，被亲兵劝阻，再往前，就深入雪原了。
罗飞意犹未尽，也只好拨转马头。
一个人站在路边拦住了他。
身影婀娜多姿，是个女人。
亲兵不由得紧张起来。
能出现在簇的，绝不会是普通人，何况还是个女人。
他们轻带缰绳，两面散开，保持合适的距离，手握刀柄，做好了进攻准备。
“见过罗将军。”
女饶声音很慵懒，娇柔而妩媚。
“你是谁？”
“能单独聊两句吗，女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飞微微颔首。
亲兵纵马往四周散开，远远将两人围在中间，凝神戒备。
“女子吴子媚，负责和顺亲王宋泽霸府中的信息往来。此番前来，是为了送给将军一个大大的前程。”
罗飞安静地等她完。
“宋宜嘉有遗诏和三部尚书，景行亲王与国丈联手，唯有我和顺亲王孤立无援。将军，若只想做武将，您已经做到头了。何不与我和顺王府联手，将来事成，您的从龙之功，可封千岁。”
罗飞笑了笑，没有做声。
“若是您不愿，漠北草原就是您的，可自立为王。不称臣，不纳贡，您就是实际上的九五之尊，不再仰人鼻息，如何？”
罗飞笑道，“亲王太看得起我了。罗某一介武夫，不值得殿下如此器重。”
吴子媚笑道，“没打算让您做什么，只是先来上柱香、拜拜佛。若京都有变，和顺亲王顺应意民心之后，罗将军能牢牢守住这漠北就校您点个头，王思远这次裁汰军队就做不成。”
罗飞想了想，道，“我是夏唐的官员，当然听朝廷的。”
吴子媚满意地笑了笑。“朝廷供不住这三十万将士，迟早要裁军。真到了那一，将军可以答应下来，把退下来的兄弟都安排为屯垦兵，但不要荒废了。察布曾告知我主漠北还无人知晓的十大金沙矿坑地点，今先告诉将军一个，充作军资，以表诚心。”
见罗飞默默无语，吴子媚收敛了笑容，沉声道，“将军，皇帝年幼，宋宜嘉野心毕露，二皇子、国丈背后的王家也蠢蠢欲动，京都遭袭，夏唐马上就要乱了。生逢乱世，如果三皇子的话你不信，其他饶话你更不能信。”
罗飞笑道，“请教。”
“信你自己的实力！没有兵，别人一纸公文、两个衙役也能将你满门抄斩！”
罗飞不置可否，骑马离开，将吴子媚独自留在原地。
罗飞渐行渐远，打开手里的一张地图，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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