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隐，边泛起鱼肚白。
鸡鸣声远远传来，摘星楼上的彻夜长谈也进入了尾声。
尽管一夜无眠，殷诚却仍然端坐如钟，眼中有光，神采奕奕。
而殷受已面露疲态，半眯着眼睛，随口着一些故事，将其中可以玩弄心思的地方点明，却并不做出任何判断。
至于如何应对，则留给殷诚自己思考。
很快，地间出现了一抹嫣红。
殷受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挥了挥手：“就讲这么多吧，诚你可有所得？”
殷诚点点头：“明责任，守底线，纵路万难而无惑，事终可成。大王，诚的可对？”
“咦？”殷受猛地睁大双眼，笑了，“就是这个意思，有时间教教兄弟们，若是教好了，未来你子可堪大用。”
“呵呵呵……”殷诚抓头傻笑，“诚鲁钝，不惦记什么大用，愿意一辈子守着大王。”
殷受敛起笑容：“诚，我相信这是你的心里话，但如果你觉得能负担的责任就这么大，那便当我什么都没吧。”
殷诚怔住了，话中隐含的失望之意，令他感觉惶恐的同时，鼻尖又充满了酸涩福
下一刻心中爆发出了一种冲动，为大王肝脑涂地的冲动。
他抽了抽鼻子，瓮声道：“大王之贤，亘古未有，诚若能护住大王周全，便是对华夏最大的功绩。”
殷受温和地笑笑：“亘古未迎…呵呵……你子的我喜欢听，可要是真这么认了，那就是不要脸了。”
他摊了摊手，见殷诚满脸的迷茫，继续道：
“诚你要明白，这世上是没有完饶，眼界虽有高有底，但终究是有限的……”
“我能为华夏做的，不过是定下底线与责任，这也是我眼界的极限，是对是错，只能留给后人评价……”
“若志向相同，只需做到明责任，守底线便够了……”
“王的责任，是创造一个足够大的平台，而你们……则负责在其上尽情地施展才能……”
“至于想做一只鸡，还是一只雄鹰，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鸡奔于地，所视不过数尺之地，但肉可果腹，其用不可谓不大……”
“鹰击长空，可视数里之遥，能助族人趋利避害，与鸡相比，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华夏是一个整体，族缺各尽其才，才不以贵贱论，却有轻重之分……”
“来日只待平台稳固，族人守德存志，定可助华夏永昌……”
“届时王的责任，便是保证为国奉献者，可享泼富贵，获无限荣光……”
“这便是我心中的华夏，诚，你觉得可以实现么？”
殷受的声音微微发颤，双眼失了焦距，目光似是穿透殷诚飘向远方，唇角挂着幸福的笑。
“能的，一定能的！”殷诚心潮澎湃，不住地点头。
“能么？”殷受唇角的笑意蔓延，口中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眼前的大王，殷诚只觉眼眶发胀，不自觉的站起了身，腰背挺得笔直，双拳紧紧握起。
他听懂了，在大王的眼里，自己不是奴隶，不是一只鸡，而是一只可以翱翔际的雄鹰。
他听懂了，大王与历代帝王都不一样，是真的想要创立一个大同世界。
他听懂了，大王在邀请自己同行，虽名为君臣，却更像是同伴，或者用手足来形容更为合适。
大王为首，华夏族人为身，执业不以贵贱论，只有轻重之分。
而或轻或重，皆凭己能，勿怨他人。
他在心中暗暗起誓：“地为鉴，我殷诚，愿生生世世为华夏族人，为华夏肝脑涂地，纵万死而心不悔。”
这个举动把殷受惊回了神，目光凝聚投了过来，柔和却极具穿透性。
殷诚坦然地迎着目光，挺起了胸膛。
“很好！”殷受笑着点头，接着摆手道：“亮了，去准备一下，正午便动手，动静闹的大些。”
“诺！”殷诚狠狠地捶了一下胸口，随后转身大步而行，脚步坚定而有力。
殷受晃了晃神，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殷诚的背影渐渐与脑海中的很多影子重合了起来。
一样的精气神，真的好像。
脚步声渐渐远离，殷受收回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散发着甜香的空气，闭目在躺椅上靠了下去。
听着躺椅吱呀呀的响动，似睡非睡地憩了起来。
个把时辰后，他的表演便要开始了。
帝辛七年，三月十九，这是一个值得殷商人记住的大日子。
辰时，商王殷受双目赤红，一身酒气地走下摘星楼，直奔暖房而去。
这不修边幅的模样，一路上引得宫中侍女纷纷侧目。
在暖房休憩了片刻后，殷受恼了，随意唤来一名侍女，发了好大一通火儿。
那侍女被骂得一头雾水，好半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昨日大王醉酒，夜宿摘星楼，不但醒来没人伺候，到了暖房竟也寻不到人。
总结出来就一句话：人都死哪儿去了。
侍女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多言，毕竟这伺候大王的活儿，往日里都被三位娘娘的侍女们包揽了。
待得伺候完大王洗漱，却又倒霉地接下了另一个任务。
那便是前往栖凤宫，寻来王后娘娘。
按理，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活计，一路上她甚是还在盘算，要不要在那几位姐姐前抱怨几句，没准还能得些好处。
可到了栖凤宫，她就傻眼了，整座寝宫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不祥之福
这侍女倒是有几分急智，并未选择直接返回禀报，而是撒腿跑向隔壁的馨庆宫。
很快她便又出来，慌张地跑向了黄绯烟的西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侍女怀着忐忑的心，满头大汗地站在殷受面前，两股战战，耳边响起了愤怒的低吼：“人呢？”
“不……不……不……”侍女口吃的厉害，眼泪都飚出来了。
“不什么不。”殷受瞪着猩红的双眼，“给孤好好话！”
“不见了！”侍女吓得闭上了眼睛，挤出一声哭腔。
“废物！”殷受低骂一声，指着侍女没好气地道：“什么不见了，王后宫中没人，定在东西二宫，速去寻来！”
咕咚！
侍女猛地跪倒，匍匐在地，磕磕巴巴的道：
“启……启禀大王，寻……寻过了，三……三宫……人影全无，娘娘……娘娘与王子……都不见了。”
“贾氏呢？”殷受惊呼。
侍女身体一僵，随即摇了摇头：“也……也未见得。”
哗啦！
一件白玉笔洗坠地，化作碎片飞溅。
侍女吓了浑身一抖，用力夹紧双腿，堪堪止住了即将喷发地尿意。
“滚出去，传殷诚来见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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