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几个侍卫才上了山，像是被主人吩咐下山办什么事似的，个个都挂着一幅愁相。仔细一瞧，他们手里还拿了些吃食，有城西铺子的糖油饼，城北刘氏的香酥鸭，还有李记炖大鹅等等，放眼望去，够凑一桌子的好菜了。
等了许久，如葵走了出来，朝几位招了招手，一行人这才进了山洞。
本在寨子里闭目养神的陈辞，听见了一阵刮躁的脚步声，红面具跑来砰砰砰地敲着门，陈辞睁开眼便骂道，“你他娘的干什么吃的！没看见老子在睡觉吗！”
“老……老大？”红面具道，“燕将军醒了，主人差人下山买了好些吃食，却不叫咱们，是不是想吞独食？”
陈辞一听，连忙站了起来，一阵儿风似的从他身边走过。
“去看看。”
两人上了山，便被两个侍卫拦在了洞门前。陈辞见状，原本想破口大骂，但又联想到沈相言无缘无故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怕是里面出了什么事，不让他进去罢了。
陈辞摆了摆手，“走吧。”
“老大您不好奇？”红面具问。
陈辞闻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这个没眼力见的，活该单身一辈子！”
就在陈辞转身准备离开时，碰巧看见如葵提着裙子，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提着一桶水准备进去，陈辞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将她手里的木桶拿了过来。
红面具瞪大了眼，好奇自己老大何时变得这么热心肠了？想了一下却还是没想明白，索性便叼着一根草识趣地走远了。
如葵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看向了陈辞，怯生生地道，“公……公子，您这是干什么？”
“这种重活儿，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干的。”陈辞一只手轻松地提着木桶走了过去，那两个侍卫也不再阻拦，便放他进去了。
院子里，隔老远陈辞便闻到了一股难掩的香味，寻着这股香气进了一间屋子，便看见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人，明明摆了一桌子的菜，却没有人动筷子。
真实奇怪地很。
沈相言见他来，倒也没有意外，伸手邀他入座。
陈辞拿起了筷子，又略带狐疑地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燕志，架起了一块脆竹笋放进了碗里，却还不忘打趣二人一句，“这满桌子的好菜，都入不了二位的眼？”
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哦我险些忘了，这位燕公子瞎了一只眼。”
燕志闻言，放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等语迟能下霖，我便带他离开这里，这段时日，多谢沈兄相救，这份救命恩情，燕某定牢记于心。”燕志忽然开口道，一听他要带燕语迟走，陈辞正准备夹材筷子便迟疑了一下，余光一撇，见沈相言没有半分怒色，倒是有些好奇。
自家主人花了多少心思救下了燕家，好不容易玄京门的人没了动静，时局也算暂时稳住了，他们却要离开衣司，这不是找死呢嘛，陈辞勾唇一笑，那笑意也多了一份不屑。
“想要下山，便从那悬崖上跳下去，也比被人四处追杀轻松地多。只是那悬崖陡峭，跳下去没个全尸，黄泉路上可没亲人来认你啊。”陈辞开了一句玩笑。
“你…”燕志本就气性高，被他这么阴阳怪气地了一嘴，实在是气不过。
陈辞见他这幅明明一副怒火，却又不敢出手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笑吗？”身旁传来沈相言类似拷问的声音，陈辞立马收拢了嘴，起身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聊。”
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陈辞出门时，跑得匆忙，正好和此时朝这边跑来的如葵撞在了一起，如葵脚下没踩稳，整个身子的重心朝前，连带着陈辞一块儿摔在霖上。
如葵整个人都扑在了他的身上，尽管后背的鹅卵石磕地骨头生疼，但陈辞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睁着一双眼睛望着怀里这个长得如猫一般乖巧的女子。她脸圆圆的，倒像是一个雪白的糯米圆子。
“对……对不起，对不起！”如葵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斥着对未知的恐惧，以及眼下对陈辞的愧疚。
她那软糯的声音传进了耳朵，比街头卖的糖果还要香甜，陈辞心里的无名怒火瞬间消失得干净，勉强一笑，道，“还不起来，是想一辈子都压在我身上？”
他这话一出，自己还浑然不觉，只是那女子一下子就羞红了脸，匆忙地起身跑开了。
陈辞转动着手中的折扇，细细咀嚼，忽然饶有兴致地笑了。
屋子内，沈相言给燕志倒了一杯茶，许久没有开口的他忽然道，“这腿长在你二人身上，要走便走，我这儿也不是土匪窝子，自然不会强行将你们扣留在此。”
听他之意，倒没有想挽留他们的意思，燕志忽然起身，给他跪了下来。
沈相言见状一惊，这燕志是何等的心高气傲，如今竟然会给人下跪，实在是活久见。他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道，“燕将军不必如此，等你眼伤好后，我便差人送你们出关，离开中原。”
“沈兄做到如此境地，倒让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你。”燕志惭愧一笑，那笑容像是在嘲讽自己，他启唇又道，“想不到最后肯拉我们一把的人，竟然是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祖宗的话，还是要信的。”沈相言笑道，“这辈子做行善事，下辈子也该得偿所愿了。”
燕志闻言，便知他话里有话。他明面上不，但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沈相言之所以做到如簇步，其中也少不了他对燕语迟的情分。
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此前还曾对他白般偏见，如今一看，燕志倒觉得无颜对他。
沈相言似猜出了他的心思，轻嗤一声，“怎么，非得眼睁睁地看着扶苏策一哭二闹来求我，还是看你二人死在玄京门的手下？我这人不擅做恶事，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这一桌子的菜，是给她准备的吧？”燕志问。
沈相言闻言，眸中的笑意全无，好不容易才缓和起来的气氛，再一次掉入了冷窖。
“对了，楚景今日会被问斩，要不我带你去瞧瞧？”沈相言转移了话题。
燕志顺着他的话道，“这与落井下石有何区别。”
“你不就想知道，背后操盘之人，是谁？”沈相言问他。
燕志握紧双拳，点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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